孤独、无助、绝望齐肩并进地啃啮子龙的心,让他悲痛欲绝。为什么死的不是我?为什么要夺走我心爱的人?他为了我已经受尽了苦,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这是报应吗?连我们最后的一点幸福都要夺走,为什么这么残酷?致远身体的余温一点一点退去,子龙拼命慌乱地给致远温暖,却又不敢抱紧,担心抱疼了他,会流出更多的血,手足无措,心慌如麻,痛得喘不过气。只能脸靠着他的脸,手搂住他的身体,阻止他的身体变得更凉。宛宜悲伤地看着哭得撕心裂肺的子龙,心里除了有一丝别扭之外——毕竟那是自己的老公——没有一丝醋意与恨意。她只看到两个挚爱的人面对死神无助的断肠痛哭。那个人为了宛宜和子龙的孩子,情愿牺牲自己的性命。可见他多爱子龙,多爱这个孩子。宛宜忘记了自己是否被骗婚,忘记了所有的痛苦、委屈和折磨。只看到至死不渝的爱情,仿佛自己才是彩虹(1)许致远最亲近的人只有卓子龙,他的葬礼自然由卓子龙一手操办。子龙安详熟睡的模样,似乎再没有什么忧愁烦恼可以缠着他了。子龙温柔而哀伤地低声告诉致远:“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我们永远是一对。”子龙艰难而急匆匆地来到致远住的地方,想找寻他留下的痕迹。一走进这个熟悉的公寓,他便热泪盈眶。每一个角落都有他和致远幸福的痕迹,每一件家具都是他和致远精心挑选的……如今,人去屋空,只留他一个人苦苦挣扎于这些美好的回忆。子龙恍惚看到致远故意口吃地对自己说:“卓……卓子……子……子龙,你……去……去……洗……洗个……个……”子龙一面走进厨房一面乐滋滋地学他说话:“你……你……你……你……有……有病啊。”一会儿,子龙洗了两个苹果,和致远一人一个,致远像个小孩似的躺在他腿上看电视。眼里的泪落下来,子龙一眨眼,温馨的场面就不见了。他拿起沙发上的外套,贴在胸前,狂烈地感受致远残存的气息,如一个瘾君子在欲念吞噬身心时找到毒品,很久才稍微心安,可悲恸随之而来。子龙又看到了曾经的自己追着致远在屋里跑,两个人跑进了卧室。他跟着追了上来,卧室里却空荡荡、冷清清,阒无人声。地板上,子龙买给致远的拖鞋孤零零地等待着主人,甜蜜的婚纱照和信誓旦旦的婚约仍旧挂在墙壁上,床头柜上如旧放着子龙爱抽的香烟……房间依旧是那个房间,并无变化,可致远却永久不在了。越回忆起曾经的快乐,子龙就越沉痛颓废。他摸起一根香烟,哆嗦地点燃它,跌坐在床上,眼里噙着泪花,头轻轻地摇摆着,像是在回忆什么,又像是在寻找什么。往昔时光如熊熊大火上的轻烟倏忽钻入脑海,使得子龙咳嗽不已,鼻酸眼痛。他多么渴望把致远抱在怀里,尽情地吻他,无声的哭泣渐渐变成低声啜泣,心如刀割。他瞥到写字桌上有几张致远新作的画。快步走过去,他轻轻抚摸这几张素描,上面画的全是自己,或嬉笑或正经。子龙闭上眼,能看见致远认真细致作画的模样,脑袋一动不动,眼皮一眨一眨,时不时舔舔嘴唇,手指迅速而准确地移动;睁开眼,这个房间却只有孤零零的自己,连空气都格外冷清。旁边一张纸上写着,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是致远的字,触动心肠,子龙的泪“啪嗒”滴在这张纸上。下面还有一段致远的血泪之书:龙哥,我算了算,我们已经五十三天没见面了。从我们相爱以来,从来没有分开这么久。我很想你。每次,我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他们都有各自的去处,这个世界是那样繁华热闹。我左顾右盼,可身边却没有你的影子,想到不能和你在一起,我心里立刻寥落孤独起来。成千上万的人从我身边走过,却偏偏没有你,始终没有你。马路纵横,我不知道该往哪一条道上走,因为我唯一的去处是一个我不能去的地方。这个城市的夜景很美,可没有你,再美的风景,再好的生活都瞬间失色。我已经不再奢望你能陪在我身边,因为我知道你有你的大局要顾全,你有你的家庭要照顾。而我的存在只会让你为难,让你头疼,甚至给你带来危险,让你的婚姻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