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宜的奋力一推,不仅让致远松开了谦润的手,也让谦润手中的气球飞起来了。谦润兀自追着气球跑。子龙见不得致远受欺负,拉住他的手臂。宛宜看到这一幕,气得脸都绿了,他居然当着自己的面和别人这样亲近!“既然这么护着他,和他在一起得了,何必祸害别人?”子龙松开手,镇静地说:“我们不要在这吵,有什么事回家说。”这个男人一阵子花言巧语,一阵子低三下四,一阵子冷峻严肃,简直是个神经病。“回家?那还是家吗?你要不要脸?”连日来的压抑与辛酸直迫心口,宛宜不由自主地怒不可遏。“我做的都是经过你允许的,你还想怎样?”“我想怎样?难道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错吗?”“润润,回来。”致远用力喊,脚已经先跑向谦润。子龙和宛宜连忙往致远跑的方向看,谦润已经跑到马路中间去了,气球高高地飘在他的头顶上方。眼看着一辆转弯飞速而来的汽车压向谦润,刺透人心的长长的刹车声惊慌了周围的空气,轮胎发出尖利的摩擦声,致远飞奔冲来,一个箭步,不假思索地推开了谦润,自己被撞倒在车前,鲜红的血在身体下如涟漪向四周迅速散开。司机惊慌地拨打了急救电话号码。宛宜惊惧匆忙地扶起嗷嗷大哭的谦润,让他面朝自己,不看到血淋淋的场面。子龙跪倒在奄奄一息的致远旁边,心慌意乱,惊惶地用手摸致远血肉模糊的身体,无助地看着血不受控制地往外流。“没事的,没事的,有我在,我在,致远,我在,别怕……”子龙慌乱地叫喊。致远脸色瞬间苍白,睁着一双惊恐的眼睛,嘴唇微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子龙的双手瑟瑟发抖,焦急痛苦地说:“谦润没事,他没事。你也会没事的。”致远嘴角浮出一丝笑意,目不转睛地看着子龙,用力抬起布满鲜血的右手,他想再摸一摸子龙的脸,再吻一吻他的唇,因为他感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一点殆尽,以后再不能陪在他爱了一生的人的身边。子龙紧紧握着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温柔而急切地吻着,此时他顾不得旁观者的流言蜚语,只想留住致远的性命。子龙涕泗纵横,安慰致远:“120马上就来了,没事的,你不会离开我的,我答应过你,我会一直陪着你。”“好……好……照……照顾……自己。”致远气若游丝,用最后一丝力气说出他最想说出的话。在面对死亡的这一刻,他的心里仍然只有子龙。纵然他知道这一辈子,世俗都不会承认他和子龙,他们永远没法正大光明地在一起。可他仍然深爱这个给了他一个家的男人。飞短流长又如何?冷言冷语又怎样?这辈子如此深情地爱着就足够了。“我说过会好好照顾你的,你别丢下我。只有你,这辈子我只爱你……”子龙声音里的乞求与绝望,透过层层凄凉传到致远耳朵里。“我……我……不……后……”为了子龙,致远曾深夜痛哭。看到他和别人成婚生子,他想过离开。可他恋恋不舍,这份爱始终在心里纠缠,他不忍心独留子龙一个人抵抗这个苍白残酷的世界。即便最后为他而死,致远也不曾后悔。他唯一的心愿就是,子龙能好好活着。致远直勾勾地看着子龙,恨不得把子龙装进眼里,装进心里,把他的面容、他的声音、他的笑容都刻在心里,永远都不抹去。可他没时间了,没精力了,他无法再深情抱着子龙,和他耳鬓厮磨甜言蜜语,他也无法再站在他身边和他一起面对风雨……致远的手还在子龙的手里,还贴在子龙的的脸上,可他的眼睛定格在子龙的脸上,什么都装不进去了,他的嘴唇不动了,再也不会说话了,再也不会对着子龙笑了,他的生命停在这一刻,停在子龙的怀抱里。子龙孤独而绝望地嚎啕大哭:“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致远,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他紧紧搂住致远温热尚存的身体,心底的悲凉凄怆如喷泉一般直涌不止,仿佛整个世界已经毁灭。致远温暖的笑容、声音正在离他一步一步远去,他想用力抓住,却扑了一个空。心如刀绞,神形俱伤,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人懂自己,真正深爱的人无法再陪在身边了。子龙从来没感觉到如此绝望和孤独,当初和宛宜结婚也没有如此心痛,因为他潜意识地认为致远会陪着自己一辈子。而现在致远再也不能温和地唤自己一句“龙哥”,再也不会对自己笑了。从接宛宜回家,多少天没看见他,无论心里如何思念,子龙都极力忍耐克制。今天才相处一天,连话都没好好说,他居然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离开了。子龙真正感受到了生命的一片荒芜,从前他不怕,因为无论如何辛苦煎熬,致远都陪在身边,只要见到他,再多的怨气和痛苦都烟消云散了。而从今往后他就只能在梦里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