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宜越爱子龙,他就越感到不安,他巴不得宛宜少爱自己一点,甚至不爱自己,和别的男人调情生爱。可宛宜却越陷越深,子龙感觉到了,却无法给她一个普通男人的爱。子龙知道说再多的对不起也弥补不了自己对宛宜造成的伤害,只能以对她好,对她的爸妈好,让宛宜感到温暖,同时减少自己的内疚。天空飘着蒙蒙细雨,可顷刻之间的事已如刚刚的暴雨覆水难收,冰凉的雨水让人倍觉凄凉心灰。子龙一路没有目的地狂奔,似乎这样无尽头的跑着就可以不用理会即将到来的灾难。终究还是被发现了,在宛宜说出真相的那一刻,子龙的心里有一丝丝的松气,终于可以不用再隐藏过日。这六年来的逼迫、隐忍、伪装、警惕、痛恨、压抑,无一不让自己几近疯狂。多少个梦里,谎言被揭穿,众叛亲离,只剩一个人痛哭流涕;又有多少个梦里,他从来没有卷入这个需要吸取谎言的血液来维系的千疮百孔的婚姻,家人、朋友、这个世界都接受了他和致远。可每一次醒来,身边躺着的都是一个自己对不起的女人,一个自己无法爱上的女人,一个让自己本能地厌恶其身体的女人。谁能体会这种欲哭无泪、痛不欲生的感觉?就好像全世界的有情人都终成眷属,唯有自己和致远两个人相爱却分隔两地。他早就恨不得抛下一切,带着致远远走高飞,哪怕去一个穷困的小村庄,也会比这六年的生活过得轻松自在。可他没有勇气,也没有那份狠心。他不能留父母独自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不能让生养自己的父母老来无依。而如今谎言被识破,一切表面和谐的东西马上就要灰飞烟灭。此时此刻,他心里更多的是恐惧、慌张、愤恨。如何面对父母,如何面对宛宜,如何面对谦润,如何面对社会,他毫无头绪。真相(4)卓子龙跑得满头大汗,一双凶神恶煞的眼睛似乎要将整个世界撕成两半,英俊的面庞阴狠得令人畏惧。他跑不动了,一步一步失魂落魄地往前走,没有意识,没有知觉,如同行尸走肉,只有脸上的泪水汗水还能证明他还活着。他到附近的小商铺买了两瓶啤酒,从结婚以来就不大敢喝酒,生怕酒后吐真言。现在不用怕了,反正宛宜已经知道,再也不用克制、隐藏自己。子龙苦笑两声,咕噜咕噜地一瓶酒下肚了。脑子里反复出现宛宜和致远面孔,一个是自己社会属性的妻子,一个是自己的今生挚爱。他对不起这两个人,自己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混蛋。无法给致远他想要的生活,还拖累他陪着自己受苦受累。更对不起宛宜,毁了她一生。怎么会这么狼狈?活了三十三年,竟这样禽兽不如!不仅糟蹋了自己,还糟蹋了别人。实在太失败了!他把另一瓶酒从头上倒下来,酒水从头发流到脸上、脖子上、胸前,他感到更加难受,恨不得一瞬间从这个世界消失地无影无踪。他双手握拳,不停地击打身边的一棵香樟树,打得手指关节都冒出血点。累了,痛了,他头靠着树无声地哭起来。他又买了几瓶酒,背靠着一棵树坐在地上,不停地用酒来浇注伤痛。歧视、压力、隐忍的记忆涌上心头,这酒像是一阵春风,愁是草,酒喝得越多,愁越浓。他禁不住哭得肝肠寸断,从来没有这样大哭过,当初决定交女朋友也没有这样伤心绝望。越哭越难受,泣不成声,仿佛一哭就把心里积压的所有不快都唤醒了,它们钻进自己的嘴里眼里耳朵里,每一个毛孔里,生不如死。已是三更半夜,路上人不多,偶尔出现的一两个人看到子龙,连忙匆匆走过,似乎担心子龙会发疯杀人一般。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子龙站起来的时候脚步不稳,东倒西歪。他嘟囔:“回家,回家。”可脚步却向着致远的家走去。子龙迷迷糊糊地艰难地往前走,他恍惚看见爸妈一脸哀伤,流着失望的泪说:“子龙啊,你怎么能喜欢男人?你是想气死我们呀!”他惊慌失措地摇摇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他又看见亲朋好友同事或鄙视或得意或厌恶地对自己冷嘲热讽:“啧啧啧,你居然不喜欢女人!原来你是同性恋啊,和男人搞舒服吗?哈哈哈。”他急得将酒瓶扔出去砸人,落了空,吧啦碎了一地。岳父岳母勃然大怒,生气地指着他:“你这个死变态,骗我女儿,你看看她现在多伤心!我非打死你不可!”子龙失声痛哭地坐在地上:“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