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宜看到床头柜上的《白夜行》,猛然想起致远屋里也有一本,瞬间明白为什么子龙那么喜欢书里的故事。都一样是不敢公之于众的爱情,只能在白夜里行走。她恨得咬牙切齿,擒住那本书,疯狂地撕起来,满天白纸纷飞如雪花飘落,残破的纸片似被撕裂的爱情无法破镜重圆,亦似宛宜的心被割得七零八碎。她两眼尽是血丝,头发散乱如泼妇,扭曲的面容让人害怕,凄凉的泪水让人心疼。她面目狰狞地苦笑:“骗子,都是骗子,为什么要招惹我?为什么要毁掉我的一生?你这个猪狗不如的混蛋!”这一切就像是一个惊心动魄的噩梦,只是这个梦永远都没法醒来,会让宛宜一生一世不得安宁。窗外,雨势小了,可宛宜的心已经沉入了谷底。她累倒在床上,双手紧紧抓住床单,似要撕碎它。泪水粘住头发贴在脸上,她只剩低声咒骂的力气。忽而想到这床是那样恶心、肮脏,她不禁像发了疯一般,眼睛狠狠地睁着,跳下床,用力撕扯床单,却只是弄疼了自己的手,于是她拿起床头柜上的剪刀拼命地剪,仿佛床单一剪,一切就都结束了。四肢无力,她把床单和剪刀扔在床上,蜷缩在墙角,紧紧抱住自己,像一只受伤的小兔,孤独而无助。这么大、这么美的城市,居然没有自己的家,曾经以为有了子龙,就有了依靠,有了一个温馨暖和的家。可现实呢?从头至尾不过一场骗局,只是自己痴心妄想。这个所谓的家从来都没有真正存在过!子龙想照顾、想庇护的一直都是致远,他不可能爱自己。从前还怨恨无法碰触他的精神世界,觉得他的精神领域如梦如幻难以触摸。现在才发现,何止是精神,连肉体都一直活在两个世界,从来没有靠近过。哪怕自己穷尽一生的力气,也不可能在他心中占据一丁点位置。仅仅一天之间,所有的幸福轰然倒塌,声音犹如巨雷,让宛宜撕心裂肺。其实,那幸福又哪里是真正的幸福?真正的幸福是有根基的,是以爱情为基础,把根深深扎入土里,才能枝繁叶茂;而宛宜的幸福是直接漂浮在空中。从前的每一次倾心甜蜜都是自己自作多情,每一次宽容都是自己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知道真相后的每一分每一秒,宛宜如孤魂野鬼站在空旷陡峭的悬崖边,无路可退。身上的精力被真相一丝一丝地剥离,毫无还击之力。这样残酷的真相,让人如何接受?深爱了六年的丈夫从来没有爱过自己!哪怕他出轨了,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宛宜都能原谅,那样的话,至少说明子龙曾经对自己是真心的。可事实呢?惨不忍睹!毫无天理!宛宜站在椅子上,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恨不得从九层的窗户跳下去,只要跳下去,所有的忧愁烦恼都不用再管了。如何处理和子龙的关系,如何向爸妈交代,都全然不顾。踌躇再三,想到自己走后,爸妈就没人照顾了,谦润没有妈妈爱了,子龙反而能如愿以偿地和致远带着谦润生活下去,她跳下椅子,又歇斯底里地痛哭起来,哭得心口一阵一阵抽搐地疼。一整个无法安眠的夜晚,宛宜半睡半醒。睡着了,梦里都是子龙和致远;醒来了,伤痛就重新剧烈一次,一遍比一遍清晰疼痛。……卓子龙从家里愤恨地跑出来,一口气跑下九楼,如丢了三魂七魄,在整个偌大的世界里找不到归宿。他心慌,他害怕,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一切。一旦生活过得安逸,人就会放松对危险的警惕。在恋爱和结婚初期,子龙丝毫不敢怠慢,步步慎重,生怕被宛宜察觉出一点破绽。无论是手机还是电脑都处理地妥妥当当,没有丝毫暴露秘密的痕迹。自己实在无法对宛宜强颜欢笑,就给她买礼物,在生活方面对她多加照顾,让她感觉到温暖。可日子过得久了,宛宜对子龙的依赖性变强,信任程度加深,加上谦润出生,子龙逐渐不如从前谨慎,和致远一起出门的次数多了,不愿应付的对话和交欢就干脆不理。对于宛宜,子龙只有感激和愧疚。感激越多,愧疚越深。她全身心地投入到这份爱情和婚姻中,而自己却是一直在欺骗她。其实,在结婚之前,子龙也曾想过和宛宜分手,不要毁掉她的一生。要亲手伤害一个单纯善良的女孩,于心何忍啊?可父母盼着自己早日成婚生子,子龙实在不想再让父母失望,才会一路错下来,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来织补这场表面华丽实则残败的婚姻。他没有勇气出柜,不想让父母承担自己忍受的那份酸楚,不想看见父母失落、了无希望的眼神,于是迫不得已走上传统的婚姻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