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他希冀的双眼,少女摇头否定了这个提议:“不合规矩。我没有这样的权限。”
官府驿站要令牌通行,她虽然出身天家,但政事在明面上都是她皇兄做主,所谓公主的荣光艳羡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一触即散。
但天灾无情,祸不单行。她也不忍见其受苦,只轻声为他另谋出路:“不过我可以与你作笔交易。”
“愿闻其详。”
“我外祖产业铺子多置办于雍州,又有族人从事榷场生意,本宫可以帮你寻觅销路。”
闻言,路桉身形都僵了一瞬,抬眸望向她时眼里的惊讶都溢了出来。“殿下此话当真?”
他行商多年,所打交道者皆为达官贵人,他们作生意门道时都是只用自家人,肥水不流外人田。
路桉深谙此道,所以才只想在赋税上作文章,没有表现出想要掺和世家生财之道的意思,但他没想到这位公主毫不介意,竟愿意以此让他分一杯羹。
沈栀禾指尖缓慢摩挲着裙摆上的玉佩,垂眸将自己的计划娓娓道来:“我们可以立字为据,但是我需要你渡过难关后另立门户。”
她这话没头没尾的,青年沉默了好一会才理解到了她的意思,迟疑道:“殿下是说,希望我能与世家平分秋色?”
“不错,你们不是对这天下局面心有不满么?那本宫就给你扭转乾坤的机会,至于能不能闯出名堂来,那便要看你的本事了。”
朝堂局势变幻莫测,路桉对政治纠纷并不在意,他所作所为图的也只是几两碎银。于是并未细细盘问沈栀禾的意图,略加思索后就应下了她的提议,开口道:“那敢问公主,事成之后你要几成利益?”
少女朝他比了个“三”的手势,末了还补充道:“日后我需要你帮忙时,你也得听本宫差遣,如何?”
路桉眉梢微挑,俯身朝她作揖,端的是一派温文尔雅的儒商模样,嗓音含笑。“草民自当为公主效犬马之劳。”
眼见两人谈妥,季漾适时出声提醒沈栀禾离开,走之前还冷冷瞟了他一眼。
待上马车后,伴着车轮咯吱咯吱的声音,青年这才直言道:“殿下,你确定他能用?”
缠枝炉上燃着白檀熏香,少女正垂头闭目养神,听见他这话时眼眸都没有掀开。“此人利欲熏心,年纪轻轻就能在万国朝贺上露面,自然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那万一他生了二心,过河拆桥该当如何?”
闻言,沈栀禾倏然一笑,白玉似的指尖轻敲案几,语气不急不徐:“食贾者,莫之或欺。”
“他们这一行最重要的是信任,路桉是个聪明人,不会自掘坟墓的。再者与世家争利,险中求生,没了庇护你觉得我外祖族人会放过他吗?”
她看似给了路桉选择的自由权,但踏入棋局中的那一刻起,他便只有依附于她这一条路了。
“那卑职这就遣人去草拟契约,傍晚时分请殿下过目。”
少女却摆手示意他不用操之过急,因遇火灾风尘仆仆,她还打算梳洗妆扮一番后再去处理政务。
哪料事情并不会按照她心中所想发展,现实往往牵一发而动全身。两人刚一下马车,疏月就匆匆迎了上来,面露焦急。“殿下,方太医他有要事禀告!”
“怎么了?”沈栀禾一脸不解,正欲开口推脱。像是又想到了什么,她双眸都暮地亮了起来,眉眼间都是明媚神采。“可是瘟疫解药有进展了?”
疏月摇了摇头,气喘吁吁的将之前发生的事全盘托出:“方太医察觉到了他被太守府的下人监视,于是告知了我们的人,暗卫将那人拿下后又严刑拷打,他为了活命最后吐出了府里的暗室。”
“方太医进去以后又找到了冯丛海与朝堂重臣私通的密信。”
“什么?”沈栀禾知道冯丛海背后肯定有其他势力相护,不然光凭他一小小地方官怎么可能一手遮天,逃过刺史的巡察。
但事情未免太过于巧合,她很难不心生怀疑。她总觉得他作为同谋不可能如此大意,将这种能惹来杀身之祸的密信随意藏匿。
除非是想栽赃陷害,借她的手拉人下水。
思及此,沈栀禾揉了揉眉心,略带疲惫。“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奴婢第一时间就让暗卫封锁了消息。”
皇帝派来出使扬州的官员只有裴时逾一人,余下的便是她家公主与太医,三人之中又以沈栀禾身份最为尊贵,大事小事自然由她决策。
疏月深谙此道,拦住了想往外递信的方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