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个什么东西?”少女的喝问言犹在耳,而他此刻甚至想不起自己的名字。
我是——
青年的脸上露出混合着痛苦与回忆的神色,层层冷汗从他苍白的额间沁出,衬得他肌肤愈发细腻,在灯火中显出一种莹润的水色。
姚珍珍的手指忽然收紧,修剪圆润的指甲狠狠刺进了自己的掌心中。
她当然看见了对方脸上的挣扎动摇,此刻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我是……
我是谁?
终于,青年深深低头,语气喃喃,从迷茫到笃定。
“铛——”远处传来一阵沉闷的钟响,伴随着群鸟振翅而起的风声,跨过层层建筑与人潮,传进这间寂静的小佛堂中。
“我是……众魔之首。”应滕松开了手,低声说。
他的声音很轻,但佛堂寂静,几人都听见了那个回答。
姚珍珍扣进手掌的指节蓦然一松,心中有种果然如此般的解脱感。
时至今日,她竟然还有这样无望的奢求……难道喻勉之还能死而复生么?
她转身后退,失去再与此人交谈磋磨的劲力,心里只觉疲惫。
可身后青年低声的话语却并未停止。
“我是黎盏,天山派的君子剑……”他低声喃喃,吐出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姚珍珍霍然转身。
“你说什——”
“不,不!”青年忽然厉声大喝,“我不是!”
“我是符兆,蒋明玉的亲传弟子,‘疫仙’符兆……”
“不对!符兆早死了!我是白旻羽……”
“也不对,我是金缕山佛母……”
仿佛是精神错乱,他一连说了好几个名字,但都很快又自我否决了。
……那些人名里有不少都是姚珍珍曾听闻过的。
她心中一时愕然至极。
这是什么意思?
应滕精神错乱了?
……还是说,这些人……
这些人……都是应滕?
不,不可能的,天山派早在百多年前便已被灭门,应滕本人的年岁,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大。
……
姚珍珍的面色沉了下去。
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一直以来的错误。
应滕……这个名字,或许只是这个怪物所使用过的名字中的一个罢了。
“我是……我是鸣麓山的……”青年已经跪倒在了地上,小佛堂的青砖地面上,他胸前流出的血液已积起了一滩,而他就跪坐在自己的血泊中,低语不断。
姚珍珍死死地盯住了他的脸。
她忽然感到一阵恐惧。
若是他真的说出了喻勉之的名字……难道要她相信,那个狡黠机敏的少年,她曾关爱有加的、鸣麓山辈分最小的师弟,其实从来都不存在?
一切只是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幽灵,一个不死的恶鬼的伪装?
她屏住呼吸,等着对方吐出那个名字,像等着铡刀落下的死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