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宜先去理发店烫了一个波浪卷发,然后狠狠地咬咬牙,鼓起勇气,偷偷地面色涨红地匆匆走进商店,买了一套和平常不一样的内衣。急忙付完钱,走出商店的时候,四处张望,生怕有熟人看见自己,幸好没有。一路上低着头,不敢与人对视,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半小时后才平静下来。趁着婆婆回了老家,宛宜准备赌一把。洗完澡,她还在万分犹豫要不要穿这件黑色半透明的内衣。她穿上后,又忍不住脱下来,又穿上,如此反复好几次。最后如赴刑场般毅然决然地穿上了,还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生硬地笑了笑:“不要怕,加油!”这套内衣配上她乌黑发亮的卷发,一股娇媚气质隐隐散发出来,秀色可餐。她披上一件黑色的长外套,小心翼翼地走到卧室门口,心几乎要跳到嘴里来了。她紧张地按住胸口,深吸几口气,推开房门,子龙穿戴整齐地半坐在床上,正整理工作文件,谦润已经睡着了。子龙听到房门推开的声音,知道是宛宜,并没有抬头。宛宜把黑色外套脱了扔在床上,一语不发地站在床对面,忸怩不安地尽力摆出勾魂摄魄的姿势,可她实在不适合走这条路线,以至于既不够风情万种,又失了自己的淑女气质,看起来别扭闹心,颇有东施效颦的味道。见子龙不抬头看自己,宛宜发出轻微的声音。子龙听到后,抬眼一望,宛宜穿着奇异地站在床尾,身体半隐半现。那种做作让子龙觉得反胃,他忍不住呵斥:“真恶心!你穿成这样干吗?快去换回来!”谦润被子龙的怒吼吓醒了,哇哇大哭,子龙连忙爬起来抱起谦润,哄他继续睡觉。如果是刚结婚的时候,宛宜兴许还会撒着娇爬上床,婉媚求欢。可经历了这几年的冷暴力,她已经不会撒娇,也不想再降低人格,把自己贬得一文不值。宛宜羞得连忙拿起外套跑出卧室,伤心羞愧的眼泪哗哗直落。本来内心就隐隐后悔,看到子龙那副凶狠的样子,宛宜害羞之余不禁绝望至极。她冲进浴室,用力关上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角挂着泪水,冷笑两声。她突然十分痛恨自己,想撕下这张脸皮,怎么会鬼迷心窍地做出这种事?居然变成了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人?她狠狠地扇了自己两巴掌,脸上留下参差不齐的手指印。子龙适才凶狠的面貌和话语在脑海里魂之不去,她不禁痛哭流涕,子龙居然说自己恶心?再怎么,这样打扮也是为了他。他竟然用这样脏的词形容自己!自己到底哪里不好了?为什么子龙这么抗拒和自己同房?为什么?为什么?从前只是觉得他有时候遥不可及,猜不透他的心思,现在却是完全读不懂他了。宛宜仔细想想,或许自己从来都没真正了解子龙,因为子龙从来都没有向她敞开心扉,从不透露他心事。要想真正了解一个人,最重要的是明白这个人的悲伤之处。可子龙从不诉说他的烦恼,这才是让宛宜真正痛心疾首的地方。夫妻间无快乐悲伤互诉,还是夫妻吗?子龙总是冷静沉稳,表现得若无其事,从不倾诉。可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宛宜能明显地感觉到子龙的心里存在着隐隐的沉重悲伤。自己那么爱他,可他却无话可说……宛宜一边为自己的委屈流泪,一边用力地撕扯下这套黑色内衣,换下平常的睡衣。只穿着单薄的睡衣,宛宜却没感受到冬天的严寒,因为她心里灌满了愁恨、疑惑、抑郁。撑不住疲惫的身躯,她滑坐在地上,埋头痛哭。不知道什么时候子龙悄悄站在浴室门口,他的身影倒映在门上,高大清晰。子龙蹲下来,靠着门,流着泪说了无数声的“对不起”。宛宜不愿理睬,自顾自地流眼泪擦眼泪。对不起有用吗?再多的对不起也无法弥补她心里的伤,再多的对不起也不如一个实情。过了很久,宛宜用力地站起来,双腿发麻,脑袋发晕,眼前一片星光。她扶着墙,待清醒后,沮丧地打开门。子龙缓缓站起来,通红的双眼低垂着,又诚挚地说了一声:“对不起。”宛宜依旧不理子龙,因为她知道只要自己开口问,子龙就会说自己多心,他其实并没有变。这样的对话,宛宜已经耳朵听出茧了,她不愿再费口舌,只神色悲戚地回到卧室。随后,子龙也爬到床上,关了灯,想向宛宜道歉。宛宜平静的语气里透露出坚定的拒绝:“我累了,睡吧。”一个女人不被自己深爱的丈夫所需要和渴求,寒夜里只能面对他孤凉的脊背而偷偷垂泪,这种一种怎样的失败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