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声拍舰,如万军齐鼓,又如千人齐诵。
他抬头,恰见一轮满月自东天跃出,大如铜盘,亮似冰镜,将金角湾三色火链,同时照得纤毫毕现。
下一阵风,自博斯普鲁斯海峡深处吹来,卷起日月龙旗,猎猎作响,似在回应:
“向东,向西,向所有太阳升起的地方;
天下,即宋之方向。”
至和三年二月初,君士坦丁堡“布拉赫内宫”侧殿。殿内西壁悬巨幅“地中海全图”,图以宋人“画方”法绘成,一寸五十里,海岸线以淡蓝粉撒就,岛屿以铜片镶嵌,碰触即发出清脆之声。
皇帝君士坦丁九世披紫袍,却未戴皇冠,只以“宋式玉凉带”束腰,带扣为双头鹰衔十字,鹰腹暗藏机括,可弹出一柄寸许小刃——汴京匠作新制,名曰“玉带环首”。
案上摆一只“琉璃沙盘”,乃宋人刘惟清所献,以透明铅玻璃为底,下置油灯,灯焰透过玻璃,将海面映得波光粼粼;沙面则以白、赤、黑三色小旗标西方势力:宋、罗马、威尼斯、撒拉森。
皇帝手执“石墨杆”——宋人铅笔,杆上刻汉文“至和三年赐”,在沙盘北缘画一条红线,自金角湾向东北,首指多瑙河口。
“宰相,”他以生涩汉语开口,“五年内,朕欲在此线筑‘烽火台’十座,每座配‘玻璃炮’二门,宋人可愿教朕筑台、铸炮、测距、演药?”
章衡答得干脆:“愿教,但需三事:一,台基用宋人水泥;二,炮样用宋人尺度;三,匠师用宋人学徒——学成之后,罗马自铸,宋不干涉。”
皇帝大笑,取出一卷“拜占庭田籍”,以紫笔于封面写下:
“赠宋火器作,五年田赋,为学徒食禄。”
写罢,亲手递与章衡,又以希腊语补一句:“罗马之田,养宋之火,养出的却是和平。”
同日,金角湾北岸“宋—罗马火器作”扩建开工。
汴京“匠作院”少年三十人,拜占庭“木工行”五十人,威尼斯“船铜匠”二十人,混编为“星火匠团”,以五年为期,学宋人“水力钻床”“双锥膛线”“活字图录”,亦学罗马“拱顶作”“水泥拌合”“星盘测角”。
开学典礼,无酒,无肉,只有一只“玻璃浑天仪”——仪身以透明铅玻璃为环,内嵌金丝星线,仪心悬一“小金球”,球面以宋人“画方”法绘亚、欧、非三洲轮廓,地中海鲜红如带。
皇帝亲扶浑仪,对众匠道:
“五年内,谁能让‘紫电炮’连放十响不裂,谁得‘金角湾星火匠’之铭;谁能让玻璃星图无气泡,谁得‘双头鹰星师’之徽;谁能让宋火与罗马火同燃一灯,谁便是‘君士坦丁堡之子’。”
少年们齐声应诺,声音在玻璃穹顶下回荡,如万点星火,同时被点燃。
至和五年冬(1058年),多瑙河入海口。
五年期届,皇帝亲巡“烽火台”第十座——“赫拉克利亚塔”。
塔高七丈,以宋人水泥拌本地碎石,外壁敷“火山灰浆”,色如旧罗马石,却坚逾钢铁;塔顶设“玻璃炮”两门,一门名“紫电”,一门名“星图”,炮身以紫铜铸成浮雕双头鹰,炮尾却用宋人“开合式炮闩”,炮管内壁以“水力钻床”刻出“双锥膛线”,炮弹为“子母锥形弹”,母弹破板,子弹破人。
靶场设于河面——五十艘旧渔船,帆面画“绿底弯刀”,以浮木连成“假海盗阵”,顺水漂流,速度每息两丈。
皇帝手执“紫绒令旗”,亲自下令:
“十连放!”
炮声如春雷滚地,震得河口雪尘飞扬。
第一炮,母弹于西百步外裂爆,二十枚锥形子弹同时命中帆面,七层帆布瞬被撕裂成蝶;
第二炮,子弹穿透帆面,又将浮木击成碎片,河面出现丈许空洞;
第三至第十炮,一气呵成,每炮间隔仅“八十息”——比五年前缩短一半。
五十艘靶船,十炮之后,只剩断桅残帆,顺水飘零,如秋风卷叶。
河岸上,三方士兵混编列队:宋军火枪兵居中,拜占庭“瓦良格卫队”居左,威尼斯桨手居右,同时高呼:
“日月长明!”
“Ν?κη!Ν?κη!”
“Vittoria!Vittoria!”
声音滚过雪原,惊起成群野雁,振翼高飞,似要将这消息带向整个多瑙河流域。
演炮次日,圣索菲亚大教堂。
穹顶“宋—罗马合璧星图”己全部完成,最后一块玻璃,正是五年前那块“日月同辉”圆心。
皇帝与章衡并肩立于穹顶下,仰首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