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栀禾及笄前被养于深宫闺阁之中,鲜少在人前露面。直到被先帝特批主持朝贡接待使臣时才现身于正经场合。
她仪态得体又落落大方,一曲流殇还惊艳四座。一时之间才貌双绝的美名远播重洋,坊间也开始传闻她是金凤凰的化身,有祥瑞之兆,能保大邺百年安康。
她当时听见这种说辞时只一笑而过,如今旧事重提倒觉得有些讽刺,毕竟前世之事是她太过无知才酿成大错。
可提起这事的人浑然不知她心中所想,见她应声后才正了神色,恭敬朝她作揖。“殿下那日风姿绰约,草民遥遥一瞥过目难忘。”
旁人看见这段插曲便知她是货真价实的天家之女,开始纷纷向其讨要说法。
“殿下,草民不想死,求您放我出城……”
“殿下,河湖倒灌冲击粮田,草民恳请朝堂出手相助……”
“殿下……”
他们声音乱糟糟夹杂成一团,沈栀禾根本回复不过来,急忙吩咐身旁侍卫敲锣叫停,示意其安静下来。
“诸位百姓稍安勿躁,陛下心中挂念扬州疾苦,特地派遣了朝臣前来为大家排忧解难。”
她掷地有声,带着安抚的意味,双眸中也盈满了坚定。
“封城一事只是缓兵之计,待太医研制出解药,殿史重筑水坝后,扬州将一切如常!”
周边百姓静默一刻后才有声音从人群中传出。沈栀禾仔细辨认过才知他们是接受了自己给出的这个说法。
冯丛海见状适时出声,组织他们排队领取赈灾的药膳。场面景然有序,少女也暗自喘了口气。
只因当初有心怀不轨者借瘟疫煽动民心,图谋造反,将那时出使扬州的朝廷命官当成了活靶子,血洒长街。
彼时她在宋府中听见这择消息后只觉唏嘘不已。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她怕旧事重演才多留了个心眼,不过好在事情并未超出她的预料。
眼见这边有方延和冯丛海负责,沈栀禾便打算提着裙摆离开,去看看裴时逾的进度。季漾却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轻声道:“殿下,昨天那个小女孩说有要事找你。”
因着今日要现身以稳民心,沈栀禾便没有佩戴面纱遮脸,那天回府后她忙的脚不沾地,把自己扯谎逗小孩的话也一并忘在脑后了,没想到她会认出来。
“她在哪里?这里人多眼杂不方便。”她不希望暴露自己私下出府一事,万一引起冯丛海疑心就打草惊蛇了。
季漾知道她的顾虑,示意她跟在身后,两人配合的甩掉那些眼线后才拐进了一条暗巷。
江羡早早就等候在那里,看见沈栀禾时急忙跪下行礼,语气情真意切。“民女的娘亲病情已好转,昨日多谢殿下赠银之恩。”
少女伸手将她搀扶起来,笑着打趣。“这么正经?姐姐都有点不习惯了。”
她有些局促,被沈栀禾指尖触碰时还红了脸,支支吾吾道:“我不知道你是天家的公主……才以姐妹相称的……”
“一个虚头身份而已,你不用如此在意。”见她仍旧有点紧张,沈栀禾又轻松揶揄道。“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怎么对我避之不及。”
江羡摇了摇头,像是想反驳她的说法又觉得于礼不合,斟酌着开口。“我只是觉得殿下和我想象中不一样。”
沈栀禾觉得有意思,似笑非笑的睨着她:“那你想象中是什么样的?”
她年岁还小,没有读过几本书,词汇匮乏形容不出来,每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少女见她一脸纠结也不好再打趣她,“你想找我是有什么要事禀告?”
经她一提,江羡这才想起来,仰起脸脆生道:“我娘亲想见殿下,她说是有关太守府的。”
此话一出,沈栀禾隐隐约约觉得她娘亲知道一些内幕。抱着这点幻想,她脚步都加快了。
顷刻间三人就走完了这条长巷,在末尾处拐进了一座破落的小屋。那房顶上瓦片残缺,漏了一个大洞,天光从中而泄,照亮了屋中全貌。
最里间的木榻上还铺着草席,躺着一个妇人。她看起来神色比昨日清醒,见到来人时还欲下床行礼。
沈栀禾连忙摆手制止,温声道:“婶子不必拘谨,都是些虚礼,无关紧要的。”
大概是久病初愈,她嗓音还夹杂着沙哑:“殿下心善,民妇也有幸得其拂照。”
她身子骨松弛,刚才的动作让她感到不适,挪动一番将脖颈靠在麻枕后复又开口。“只是民妇贪心,还想请殿下庇护这扬州一方。”
沈栀禾倏然变了神色,双眸眯起,语气认真:“此话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