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琢玉心一缩,泛着钝刀割着似的疼。
挂在眼睫上的泪珠终于坠落了下来,一旦起势,似乎就无法停止了。
“我的错。”她哽咽道。
宁轻衣冷嗤一声:“当然是你的错。”
她注视着裴琢玉的眼泪,一面想着给裴琢玉点颜色瞧瞧,一面又很是不忍。
她捏着裴琢玉的脸颊,命令道:“不许哭。”
裴琢玉“噢”一声,想低头。
然后无声地、偷偷地哭。
宁轻衣:“……”
她看着裴琢玉畏手畏脚、可怜巴巴的模样有些郁闷。
想了想,说:“上来。”
但没等裴琢玉起身,又说:“外袍脱了。”这膝行向前沾了一身尘土,也不知道哪里学的。难道她会看她可怜就心软吗?
裴琢玉很听话。
跪地的双腿有些麻木,她用手撑了撑,缓了一会儿才站起身,颤抖着手解开衣带。
秋凉时节,宁轻衣怕她着凉,伸手扯了件外衫胡乱地裹在她身上。
“对不起。”裴琢玉垂头耷脑地道歉。
宁轻衣听烦了,让她闭上嘴。她伸手圈住裴琢玉,说:“我再原谅你一次。”
“以后没有我的人跟着,你哪里都别想去。要是再让我发觉你有走的东西,我就让人打条铁链,将你拴在屋中,让你再也见不着天光。”
裴琢玉:“……”
可宁轻衣的神色很认真,话音落下,她又强调了一回,再问:“听明白了吗?”
裴琢玉欲言又止,想说“不走了”,但似乎以前也做过许多实现不了的承诺,于是她顺着宁轻衣的话道:“听明白了。”
宁轻衣一点头,抱着近在咫尺的裴琢玉,终于心满意足了。
宁轻衣不在意裴琢玉记得,但裴琢玉自己想记得。
她坐在院子中整理过去的旧物,有时也会问宁轻衣一些相处的细节,想要靠着旁枝末节,堆砌出一个完整的自己。
宁轻衣说任其自然。
裴琢玉假装听了,可还是记挂着,宁轻衣只能由她去了。
爱想就想吧。
承天三十六年秋。
后宫的钟才人顺利地产下了一个健康的皇子,承天帝大喜,立马大赦天下,一驱自去年来沉重的氛围。
钟才人生皇子有功,从才人位份一直提到四妃之下的昭容,她的父亲钟老丈也被提了爵,封为“承恩侯”,也算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典范。钟慧慧有些不知足,可四妃尚在,贵妃之位虽然空着,但圣人也没有许她的意思。圣人对待几个儿子恩薄,但没怎么牵连生育皇子的妃嫔。不过他已经冷落四妃许久了,论起恩宠,哪个都不及钟慧慧。
这位新生的六皇子是由承天帝亲自赐名的,名“承嗣”。
不到半月,承天帝就下旨让宰臣们拟定新皇子的封号。
圣人还没有立太子,原本就燕王一个长大的皇子,不管是朝臣还是燕王府里的人,都觉得东宫之事其实已经稳了。圣人就这么一个儿子,不立燕王那立谁?可偏偏小皇子诞生了,而且圣人这一系列的举措,都让人看出圣人对幺子的偏爱。圣人年岁渐长,但若是能等到小皇子长个几岁,那就不知道花落谁家了。对于宰臣而言,一个已经开府的亲王、一个年幼的皇子,似乎后者更容易操弄。
燕王府中。
自以为胜券在握的燕王开始急了。
原本在幕僚的劝慰下,他不去争立太子了,毕竟圣人只有他一个儿子,不立他还能立谁?他只用安安分分地留在府中,等着逐渐衰老的圣人龙驭归天,哪想到会这样?现在好了,圣人又有一个新的儿子了。
“大王勿急,六皇子才出生,等他大了得要好些年了。”幕僚说的这话就有些大逆不道了,不过燕王听着高兴。
“万一圣人不要长君,偏宠幺子呢?”燕王沉着脸说。
“民间生儿,不育者十之八九。越是如此,大王越该稳重才是。圣人子嗣不丰,又因种种,连失数子,若大王对幼弟不满,恐怕会招引圣人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