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壅是个疯子!他上瘾成痴,没钱吸草,便骗我两个女儿说那是‘糖’,是‘果子’,趁我与通圳外出之际,竟亲手喂给我八岁的阿怜和阿青!”
“我那两个孩子……那年才刚刚会算账,刚刚识字……”
她声嘶力竭地喊出孩子的名字,语声破碎如风中残叶,字字血泪。
“他贩草为生,却将毒草喂给两个孩子!我这一生,都不敢忘那两个孩子最后一次发病时的模样!”
“她们小小年纪,竟然可以靠着那玩意儿笑着死去……”
她哭了,哀而不怨,痛却不喧,只有无声的泪水滴滴穿肠,余留一丝春夜的寒意,重重漫在众人心间。
在场诸人俱是沉默,连李重翊都微微动了神色。
上官若见她神情渐缓,又追问道,“那纪增呢?”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杀纪增,对不对?”于夫人咬牙冷笑,“我告诉你。”
“通圳兄弟二人后来想戒草,家中的积蓄也因吸草一点点变少,于是他兄弟二人去码头打工,做些重活换口饭吃。谁知碰上了纪增那畜生!”
“他克扣工钱,拿莺梦草当薪水发给人——这不是雪上加霜是什么?两兄弟的病根就是被他逼出来的!”
“他们病了,我挣命救,挣命医,可哪来钱?那时村子已乱,我只能靠自己去山中学艺,想救他们,也想杀人!”
她缓缓说完,仿佛最后一点气力也散了。
那一刻,她的身体终于不堪重负,软软垂下,像一株在狂风中耗尽最后一缕生机的花枝。
她张口,仿佛带着一种超脱一切的宁静:
“上官大人……我都说完了。”
“你们想听的动机,我都说完了。我认罪。”
“是不是,我接下来,就该死了?”
话音未落,上官若正待答话,却忽被一道低沉而有力的男声截断。
“于夫人,这倒未必。”
李重翊迈前一步,月色在他眼底点燃一束冷光,腰间剑缨摇曳如血。他立于堂前,整个人如一柄深蓝色的削铁之刃,目光冷而笃定,话中更带一丝不容辩驳的威势。
“刘风。”
他沉声唤道。
“暂且制住她,我与上官主簿,还有几句话,需在暗室里,与她好生谈谈。”
刘风领命而去,半扶半挟地将于夫人带离火光中的庭院。她身形疲软,却仍勉力挺着脊背,仿佛最后一分倔强未曾溃散。
上官若与李重翊移步审案的暗室,大理寺暗室中,火光蓦然一亮,映照出二人并肩立于光影之间的身影,一身绯红,一袭黛绿,身影斜斜地拖在湿漉漉的青砖之上
于夫人瘫坐在矮凳上,眉目苍白如纸,气息不定,喉间发出一丝沙哑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二位大人,还欲问我什么?”
上官若缓缓从怀中取出纸笔,左臂仍缠着绷带,动作有些吃力。李重翊欲上前接过,却被她抬手轻轻推拒。
那一瞬,她指尖无意拂过他掌心虎口,带着点冰凉的温度,如蜻蜓点水,浅浅一触,便迅速抽离。
李重翊眉梢动了动,眼角却不受控制地浮起一丝极淡的笑意,他并未出声,只在旁静静研磨起墨来。
“于夫人,我问你,方夫人当年从外面带来莺梦草,你可知道,是从何人手中得来?”
听见是关于方夫人的罪行,于夫人霎时回神,思考片刻后道“民妇当年并不知晓她是从何人处得来。但……”
她迟疑,李重翊目光微动,低声引导:“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