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火正旺,红光跳跃。
煮茶的茶榻在顾曦所在的贵妃榻边上,她百般无赖地,一只手撑着尖尖的下巴,看着底下乘风把嫩绿的茶叶投入壶中,挑了挑眉,但没说话。
温壶,投茶,注水,洗茶,到最后出汤,每一个动作都能看得出来他的熟练程度。
最后乘风把茶汤端放在顾曦面前的时候,她指尖轻触杯身,因为烫,又移开来,“绿茶?”
“是。”乘风点头。
顾曦抬头看他,却不说话。
在乌州的时候,乘风就能猜出来她喜欢的是红茶,那段时间,每每给顾曦泡茶,亦是准备的红茶,一直到回宫之后,因为自己心中有事,焦急,所以这段时间的红茶便变成了他煮的竹蔗雪梨茶,那是为了自己清心。
可是眼下,他却换成了绿茶。
乘风看着顾曦,尽管顾曦没说话,但他还是明白顾曦心中在想什么,便道:“红茶性温,是殿下最爱的,但乘风猜想,殿下心中有事,若不能解决,想来也没什么心情享用,这段时间便自作主张换成了雪梨茶,而眼下,殿下心中已有计划,一味的清心静气想来对殿下毫无用处,殿下目前最需要的,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于是顾曦垂眸看向那杯清茶,嘴角勾起一抹笑,“你说得对,是得打起精神。”
一边站着的一向迟钝的抱弦都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而执书却轻轻皱起眉毛。
当夜,雷雨交加,太医院的小方太医被急匆匆地请进芳华宫,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又有芳华宫的人拿着他开的药方,奔向太医院。
殿中,顾曦看着一边刚开好药方的太医,满意地点点头,“想来与睹物思人一样,见到一样的景色雨水,便生起病来,也是常有的事。”
小方太医低垂着头,道:“公主所言极是,臣以前曾听说过,有人仅仅只是在河边见到旁人溺水而亡,便一辈子都不敢靠近河边,今夜如此天气,与去岁正是一样的。”
“待会她们抓了药来,你去煎。”顾曦说完这一句,便病怏怏地躺回床上。
执书则带着方太医退下,在旁人没看见的时候,悄悄往他手中塞了一袋碎银子。
乘风留下来守夜,就像他第一次在顾曦面前当值一般,不过不一样的是,那一次他只敢远远地站在珠帘外面,而眼下,他却是直接站在了床前,只要他微微低下头,便能看见床帘中闭着眼睛瞌睡的顾曦。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微偏过身子朝向床帐,浅褐色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床帐里的人。
轻纱如雾霭,隔在他和顾曦中间,一切看得不真切,浅褐色的眼睛微微眯着,露出来的精光闪着些许危险的意味,看向顾曦的眼神像是狼崽护着自己的物件一样,但凡一边蹿出个什么来抢夺,他便会转移目光,张开血口,将那敌人斩杀。
忽然间,顾曦却睁开了眼睛,却无比准确地扭头看向床帘外乘风的方向。
闭着的眼睛是她强迫自己冷静谋划的动作,但脑子里的想法并未成型,目光之外的一道灼热,却越来越明显。
果不其然的,她睁开眼睛,跟那双明亮的眼珠对上的时候,顾曦怔愣了片刻。
隔着纱帐,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许是这几日藏在心底的东西够多了,又或是自己面前的迷雾够多,面对乘风时,她不希望还有秘密,话便直接出了口,“你在看我吗?”
看护自己物品的狼崽收起爪子,脚步都下意思地想要外面挪,但硬生生地止住了,“没有。”
他的目光已经从床帐上移开,但耳朵支着,他听见床里有声音,是顾曦翻了个身,转向自己这边。
顾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她就是想对着乘风这边,说说话。
“引蛇出洞,会是个好办法吗?”
乘风:“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