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从云拥,严守富径自搂着傅琼菏的肩去了东山脚的严家别院。
阿能被好心的煤工们解开了绳索,众人看着他跪在东山场的煤灰上哇啦哇啦狂吐。
他被严守富塞了满肚子饴糖。
裹着橙金粘液的糖膏混着苦菜叶涎垂在地上,有赤条条的幼童见着嘴馋,硬是从母亲背上的竹篓滚下来,伸手要去捡地上的糖块,被拾煤的母亲呵斥一声登时收回手。
宋惜霜身侧的小煤工还在瞪着突然冒出来的沈昙,对二人用凤玱话熟稔的交谈更是不满。
小煤工半句也听不懂他们的话。
十一哥来煤山两日,对谁都是冷冰冰的,和那西山总管交锋时看着放下了身段,但他隐隐察觉到十一哥那股煞气。
如今是什么意思,不过是个长得略为俊俏的郎君,就勾得十一哥欢笑,他还看见两人悄悄拉住了对方的袖子,怎地,是怕对方跑了不成?
“你们是断袖么?”小煤工没好气朝宋惜霜问道。
煤山的男人只有一日的月假,没成家的便带着那八百个铜钱奔去县里的春香楼快活。
他们回来时常脚步像飘在云上,双眼涣散互骂荤臊,诸如“老天爷又非独赐那条羊肠道与女子”,“春香楼的小倌赚得比姑娘还多呢”总总,被小煤工全听了去。
“是不是呀?”小煤工将五指并拢对两人牵扯的衣袖一砍。
宋惜霜迅速背过手,她心中有些发虚。
沈昙察觉腕边窜过一阵风,凉幽幽的,半点不如方才那“发乎情,止于礼”的禁忌感,还有与女郎肌肤隐隐相贴的温软。
他看向小煤工的眼神阴沉下去,随即扯起嘴角,靠近宋惜霜半步后虚虚搭上她的肩,半掀眼帘高傲道:“那又如何?”
宋惜霜杏眸圆睁,看向沈昙的眼神有些不解。
身侧郎君那双好看的瑞凤眼眨了眨,无声地递给她一句话:这里是天高宋老太君远的煤山,谁也不认得你是宋家姑娘。
沈昙微敛蝶羽长睫,他打定主意,回凤玱城后就与朝朝说开,并向宋老太君请婚破除箴言,朝朝不会是红杏,自己也不会被扣绿帽子。
总不能趁着如今姑娘狼狈的模样,白白占便宜。
小煤工见二人双目传情,谁知愤恨没多久,那西山总管眯着眼悄然靠近了沈昙,拿鞭头意欲勾起他的下巴。
“新来的?我怎么没见过……”西山总管狐疑道。
宋惜霜拉着沈昙的手腕,把他扯到自己的背后,言辞忽冷:“这不是春香楼生意不好,小昙红就来赎身与我做伴了么,互相也有个照应。”
沈昙顺着她的话与之十指相扣,暗暗挡在宋惜霜身侧,淡然道:“我前日才到煤山,被分到东山掘煤,管事不认识我,实属正常。”
宋惜霜撒谎时,面不红心不跳,谁知被沈昙这番十指相贴后,她忽地觉得清风一滞,自己竟心跳如雷起来。
“哟,这敢情好,”西山总管讥诮笑道,从头到脚打量着瘦弱的宋惜霜,“不知你们这房事,谁上谁下?”
沈昙欲寻藉口支开这西山总管,却见宋惜霜哼笑一声。
她自信万分。
今日就让这老油条看看,谁才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宋惜霜眼如月牙,重重拍了拍沈昙的脊背,却无意拍到那伤口处,惹得他面色煞白,差点被掌风刮到地上。
“你瞧瞧他这身板,自然是我上了,大人知道我十一郎的名讳怎么来的吗?那是意指我金枪不倒,一夜与小昙红鏖战十一次,便是曲通□□,男花怎么不是花?还有毛……”
宋惜霜看着面相斯文,说出的荤话却竹筒倒豆子似的,逼得小煤工也不忍细听早早跑开。
这就得拜谢宋栀宁与她分享过床榻下珍藏的一箱禁书,什么《我与师尊不得不说的七天七夜》,《守寡后小叔每夜爬床》,《我那老房子着火的鳏夫公公》……
宋惜霜过目不忘。
第几页画的姿势花样,用的几个时辰,要论其中熟谙此道的状元,非她莫属。
说罢,宋惜霜抱着沈昙的胳膊,支撑着对方摇摇欲坠且发烫的身子,她有些歉疚。
她方才有那么用力吗?
还是沈二哥真是如此不堪一击,弱不禁风?
西山总管听得目瞪口呆,他先是表情嫌恶,接着同情地拍了拍沈昙的肩:“你,唉……上茅厕别太使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