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三支弩箭穿林而过,梅花鹿应声而倒。
数十丈外,英岸魁伟的年轻武将勒停骏马,太子顿时换了副面孔,客客气气称呼对方“五舅”,狗仗人势将他围起来的东宫随从更是战战兢兢,连大气也不敢出。
那是他第一次与卫栩见面。
后来,当这位手握重兵的镇北侯向他抛出橄榄枝时,赵承筠生平第一次觉得,原来他也能得到命运眷顾。
卫栩曾被英国公府苛待,而卫家人手里,同样也站了他母妃的血。
他们有同样的仇人,所以他很乐意回报卫栩。
然而,卫栩似乎并不赞许他的报复。
赵承筠小心翼翼斟酌卫栩神色,见他并无久留之意,便又敬了几盏酒。
“我不知侯爷会提前到来,准备不周,还望侯爷见谅。我再城北暗中置办了座庄子,委屈侯爷与随从暂住一段时日。侯爷奔波劳碌,明晚我再来庄上尽地主之谊。”
卫栩抱拳:“多谢殿下。”
他素来不喜筵席,能忍着这位齐王絮絮叨叨扯一通,已经极限。
去到庄上已是黄昏,卫栩步入主屋,赫然望见熟悉的柔弱倩影。
徐妙宜执银剪子给烛台剪灯花,而她手边放着碗热腾腾的醒酒汤。
卫栩屈指叩了叩紫檀木门楣,眸中墨色浓郁,周身酒气熏人。
徐妙宜闻声,放下剪子,“郎君回来了,孙大夫熬了醒酒汤,让我给您送过来。”
“出去。”男人毫不留情逐客,“让孙叔过来。”
徐妙宜行了个礼,施施然离开,她本就不想来,是孙大夫提起,她才答应帮忙送药的。
卫栩坐在圈椅上,只觉头痛得有些厉害,许是饮多了酒的缘故。
隐月忌酒,但很多时候他需要应酬。
孙大夫为他施金针纾解症状,“主上虽有意扶持齐王,但也要多留意,齐王此人行事阴狠,恐来日鸟尽弓藏。”
卫栩讥笑,“我既然能扶他上去,便也能拉他下来。”
孙大夫并不怀疑他这番话,只是劝:“眼下皇帝重病,太子稳坐中宫,其余几个皇子虽都封了藩王,但成不了气候,您谨慎行事,总归没有错。”
卫栩却道:“她的风寒已经好了,从明日起给她试药,不得有误。”
闻言,孙大夫执金针的手一顿,劝道:“主上,顾娘子身子孱弱,大病初愈,不如再等等,以防顾娘子受不住药性,前功尽弃。”
“孙叔,你越了规矩。”卫栩收起笑,神色肃然,“记住,以后不要同情将死之人,更不要教她讨好我。”
孙大夫收起金针,单膝跪地行军礼,“属下谨记。”
顿了顿,嗫喏开口:“只是属下看到顾娘子,总是忍不住宝珠,若宝珠还活着……”
卫栩打断,提醒他:“孙叔,宝珠已经没了。”
“属下记得。”孙大夫哽咽,“宝珠是庆历二十三年没的,主上好心,替我安葬了女儿。”
孙大夫鬓发斑白,眼角噙泪,卫栩虽不喜他优柔寡断、妇人之仁,但也不忍苛责,挥手让他退下。
他独坐良久,待酒清醒了些,唤来郭恒,问孙大夫回去后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