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婉,院内太凉,赶紧回屋里去。”朱净尘不得不拉开阿婉。
皓月当空,这才发现阿婉慌忙之中竟未披外衣,泪痕遍布也不损乌发素颜半分清丽,可偏偏嘴唇被自己咬破,鲜红的血点缀平添妩媚。
如此模样,其实村里说阿婉像是山中的狐狸精专门蛊惑书生剜心倒也有几分可信。
阿婉再次咬上自己的唇,“我没有,我没有……”然后只是摇头,泪像繁星一颗颗尽数坠落,无尽的委屈像是浪涛一般淹没上来,片甲不留。
“没有什么?”朱净尘耐心安慰,“不要任性,先进屋。”
言语间虽依然温柔如春风,但此时多少带了些不容置喙的高远气质。“再着急也不能鞋都不穿就跑出来,你还未有痊愈,女本娇弱更该爱惜自己。”
阿婉红上脸颊,难得不知所措,左脚踩右脚,月光也不及那玉足之白。
朱净尘拉着阿婉进屋,阿婉只观月光下他的背影,这人实在风华绝代,君子之风,不然再是求生之举,她也不会把自己都豁出去。
看似平凡,实则藏有高深的智慧与高洁的胸怀,举手投足间,藏不住一分风采,却又不显张扬,永殊想麒麟之才也不过如此了。隐于山野宁静致远,皆显清贵与从容,仿似天生注定不与尘世纷扰。
她偶尔也生出几分心虚,愧对月光。
而朱净尘进屋,松了一口气,幸好他前几日在这房中看书,留下半截烛台,找出火折子点上。
不过有火光一照亮,这才发现,竹凳被人踢翻,想必是那个时候慌张不小心踢到。朱净尘又观阿婉膝盖,果然,鲜血已经渗出,格外惹眼。
“唉。”“阿婉今后不必这么着急应我的,晚一会也没关系。”不知是何家的小姐才如此慷慨善良,竟养出如此毛手毛脚的婢子。
说罢,起身去寻药箱。
阿婉窘迫,这可真不是她故意的。
朱净尘拿好药箱回来之时,阿婉又蓄起了泪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娴熟地从药箱中拿出伤药,指挥阿婉挽起裤脚,“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我也没有这个资格。谁也都没有这个资格,除了你自己,所以勿要自责,多怜自身。”
“还从未有人这么跟我说过呢。”阿婉用手擦拭掉泪水,她知道事忌过度,装可怜用多了就会成为自讨苦吃。
“嘶。”药沫倒在伤口上,阿婉不自觉倒吸一口凉气,这可真疼呀。
“疼还笑得这么开心?”朱净尘听到后自觉放轻了动作,“放心,这药尚可,不会留疤的。”
阿婉则是压根就没有想过这回事,哪个太医是嫌命长敢让永殊公主留疤,却未想这药石昂贵,并无多少仆从百姓能用得上。
“最好是留下疤痕,这样就没人要阿婉了。”阿婉装作轻松,“不然再摊上嗜赌如命的爹把女儿买了,平白被人冤枉说阿婉行勾引之事,哪怕有九条命也是不够用的。”
朱净尘抬头看阿婉,微弱如蜉蝣,却韧如蒲草,在寂静中绽尽芳华。
独自回到书房后,朱净尘更是孤月自照,空坐一夜。
他的本心是想要不管不顾留下阿婉,但体统礼义却告诫他没有任何立场,何况对方不是已经拒绝过他一次了,但凡他有些风骨也该学会知难而退。
可他不怕折清高辱门楣。
辗转难安有所顾忌的,唯是恐贸然折辱了阿婉本人。
而一墙之隔的阿婉也颇为郁闷,难道是她永殊落水一场容颜有损吗?怎么有如此这般坐怀不乱,玉壶冰心的人。
阿婉豁出去大敞窗台,独自坐前瑟瑟发抖。
俗话说,愿者上钩,但是她钓鱼,讲究一个不愿者也要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