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什么人?”
陆衡思考片刻,很快转过弯来,明白她话中所指:“北方不止邵览一位流民帅。”
二人短暂陷入沉静,沈羡蜷起五指,一时间竟是无言。
她不知该说什么,不知还能问些什么。
就好像只要她心中一直被其他事填满,一直问一些与那无关的事,就能不想起他,不想起自己那时的茫然无助。
“这不是你想问的。”陆衡语气笃定,“你是不是想问有关沈家的事?”
沈羡定定看着他。
“我没这么想。”
她果断掀开衾被,绕开男子走向一旁的铜盆净面。凉水混着皂香,她面上温度降下,心中却是蹿起火苗来。
她草草朝面上泼了水,而后扯过布巾,三两下便擦净了脸庞。
沈羡将那布巾甩在一边,双手握着盆架,侧身看向铜镜,静静审视自己镜中那张脸。
额间还带着水珠,顺着两颊滑下,最终汇聚于她的颌尖,滴落在地。
有些狼狈不堪、惹人发笑。
她于是更生气了。
不是因为方才陆衡有意戳到她的痛处,她知道自己分明就是最在意此事,不会恼羞成怒。
她就是生气,却不知这怒气是冲着谁的。
“昨夜留了一个活口,余下刺客皆已被处理干净,沈家现下与往常无异。”
“你的胞弟,不日下葬。”
沈羡兀自垂头不语。
“是苏弘做的。”
“为什么?”
“他死前还在幻想刘含之能如他所料自众人眼皮底下逃走,幻想他能藏于某处,不日东山再起。”陆衡道,“而他路上最大的绊脚石便是沈家。”
“我早该料到的。”沈羡轻声道,“怪我。”
原来她是生自己的气。
“我在事发前还在对苏弘施舍那无厘头的同情心……是我把人心算得太简单。”
“先别急着自责。”陆衡有些生硬地打断了她的思绪,“在这之后,你打算如何?”
“我已同你说过了。”沈羡几乎是脱口而出,“我要学御射之术。”
她转身挑下绛色纱袍,将其套在身上,余光瞥见男子正逐步靠近。
她不做理会,跨到梳妆镜前,拾起象牙梳,沾了桂花油。
“我会教你。”玄衣一角闯入镜中,接着便是他的声音,“但除此之外呢?”
梳子悬于空中,而后落在发间。
是八月的烈阳太热,抑或是外头树梢的蝉鸣声太过聒噪,她总能从他的话里读出弦外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