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么也没说,径直走入祭坛中心。
刹那间,天地寂静。
下一瞬,无数声音从地底涌出:
>“娘!你怎么能为了换药,把我推进井里?”
>“姐姐临死前喊的是你的名字,你却装作没听见!”
>“你说我不配修道,可你偷走了我的灵根契约!”
老妇跪倒在地,双手抠进沙土,泪如泉涌。但她没有逃。
足足三天三夜,她听着那些控诉,一句句回应:“我对不起你。”“我该救你的。”“我贪了,我怕了,我是懦夫。”
直到第四日黎明,她走出回音墟,双目依旧失明,脸上却有了一种奇异的安宁。而她身后,原本干涸的祭坛竟生出一株嫩芽,通体透明,叶片如水晶雕琢。
此后,前往回音墟的人络绎不绝。
有人去了再没回来??他们无法承受真相的重量,心脉崩裂而亡;也有人归来后性情大变,辞去高位,返乡赔罪,甚至主动入狱认罪。更有一位曾统领十万大军的老将,在听完亡魂诉说后,亲手焚毁所有功勋令,徒步千里,为每一位阵亡士兵家属磕头致歉。
而在南方小村,书院迎来了最特殊的一批访客。
一辆破旧马车停在门口,帘布掀开,走下的竟是几位身穿白袍的“圣贤”??正是当年虚言神殿中那些傀儡替身背后的操控者。他们曾躲在幕后,借他人之口散布谎言,操纵民意。如今站在阳光下,面色苍白如纸。
“我们……不想再藏了。”为首之人声音发抖,“我们知道你们不会原谅我们,但我们想试试看,能不能……听一听那些声音。”
张云沉默良久,最终递给他们每人一支竹笔。
“写下你们真正做过的事。”他说,“不是为了赎罪,是为了不再欺骗自己的记忆。”
他们在学堂里写了整整七天。饿了就吃施舍的粥饭,困了便躺在地板上睡。写到最后一页时,其中一人突然放声大哭:“原来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在维护秩序,可实际上……我只是害怕被人揭穿我也什么都不懂!”
张云收下他们的供述,没有烧毁,也没有公之于众,而是将它们埋进了语言森林深处,与三百七十二份心语录并列。
“有些真相不必曝光天下,”他对小诚说,“但它必须存在。否则,历史就会重复。”
这一年冬天特别冷,连南方都落了雪。
某个深夜,老兵突然惊醒,手中断剑剧烈震颤。他拖着残腿冲出院门,抬头望天??只见北方星空出现异象:一颗流星逆向划过天际,由地面向天空飞去,尾光呈银白色,宛如一支巨笔书写苍穹。
紧接着,语言小树第九十九片叶子悄然脱落,飘入风中,化作点点荧光,散向四方。
次日清晨,人们发现,全球范围内所有“静语镜”同时浮现一行字:
>**“我曾沉默,故我有罪。”**
这不是命令,也不是审判,而是一种共鸣??每一个曾经因恐惧而闭嘴的人,无论身份高低,此刻都在心底听见了这句话。
于是,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提笔。
农妇写下了对丈夫多年冷漠的怨恨;皇子坦白自己嫉妒弟弟受宠而暗中陷害;连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禅师也在临终前留下遗言:“我一生讲经万场,却从未告诉世人,我也怕死。”
世界并未因此变得完美。
仍有争执,仍有误解,仍有因说出真相而破碎的家庭。但奇怪的是,痛苦虽在,怨恨却少了。因为当一个人敢于袒露软弱,另一个人往往也不再急于指责。
春天来临时,真言盟发起“百城共语”活动。每一座城市选出一名普通人,在广场中央面对万人,讲述一生中最羞耻的经历。不许修饰,不许回避,只许说实话。
第一场在长安举行,登台的是位年过六旬的官员。他曾是清言司骨干,亲手签署过上百份“心语净化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