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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头望明月（第1页）

叶思楠与青枝一起回了屋休息。

她不敢入睡。她很清楚如果自己真的陷入脑死亡，家人很快就会放弃她的生命，那她就真的再也回不去了，而叶斯年——无论她是否已经死去，都将彻底消失。

她在半梦半醒间坠入一个漫长的梦境，仿佛身处无尽的黑暗，耳畔只有混沌的滴滴声时断时续。她的胸口仿佛被巨石压住，想张嘴呼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用尽全力想要挣扎，眼皮却沉重得无法睁开，仿佛整个人正缓缓沉入深海，只有滴滴滴的声音不肯停息。她的意识在混乱和无助中渐渐模糊。

忽然，她猛地睁开双眼，全身已经被冷汗浸透，心跳如擂鼓般在胸腔中震动。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依然身处叶斯年的房间，已是午膳时分，是青枝将她唤醒。叶思楠睁开眼，望着爬上窗棂的阳光，一时分不清自己是从噩梦中醒来，还是仍在梦境中。

“皇后一早便宣了周姨娘入宫，周姨娘也按将军的安排如实应对。”青枝低声汇报。“皇后没有为难她，只说她心慈手软，错失了周家和瑾年的良机。还让周氏转告将军，皇后无意与叶家为敌，本意只是担心小姐的怪病，才多加留意。”

青枝斟酌片刻后又补充道：“皇后说，作为朝廷的太尉和郡王，将军若有一位染病的郡主，只怕对将军的声誉也无益。她还说，只要小姐安然无恙，往后大家合作无间便是。”

叶思楠静静地听着，心中不禁感叹：叶绍果然是有魄力的将军，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些足以掉几次脑袋的隐秘之事，他竟能毫无保留地告诉青枝。在眼下的局势中，信息对称是降低风险的最佳方式。古代传递消息的效率本就低下，一旦藏着掖着，反而更容易酿成大祸。

青枝熟练地梳理着她的头发。进入这个世界已经多年，她依旧不太习惯叶斯年这如墨般茂密的长发，总觉得束在头上沉甸甸的。她微微抬手，示意青枝不用梳太复杂的发髻。叶思楠从铜镜中瞥了一眼，抬手理了理鬓边的发丝，心中莫名涌上一丝沉重。衣服也挑了件素色的襦裙，不见一丝喜庆的痕迹。

叶斯年如今十六岁，与叶思楠的十六岁确实有些相似。然而，那时的叶思楠正埋首于“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题海之中，身心俱疲，累得整个人都显得憔悴不堪。叶斯年困在深闺小院，自幼饱读诗书，浑身透着一股淡淡的书卷气。常年习武的她，眉眼间多了几分坚毅和英气，隐隐透露出一股不服输的韧劲，但仍未褪去少女的稚气。真是个美好的女子，比自己的十六岁好太多了。那时候的她，几度崩溃，甚至想过放弃生命。如果不是叶斯年的乐观与坚韧一次次鼓励着她，或许她早就没了坚持下去的勇气……

“若穿得太过喜庆，总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夺走她一切的人。”

青枝泪眼朦胧，轻声安慰道：“姐姐不必如此纠结。姐姐也有自己的世界，也失去了家人和朋友。如果真的回不去了……我会把姐姐当作小姐。毕竟这张脸还是小姐的，看着这张脸能够走得更远，对我来说，也是一种安慰。”

她思索着方才青枝所言皇后的话，听似温和，却让她隐隐感到不安。她想不出具体哪里不对，但直觉告诉她皇后给她带来的危机还未解除。

不久后，叶瑾年来到了她房中。平日里，她们少有交集，只记得瑾年总是乖巧沉默，如影随形地跟在周氏身后。自从李大夫人六年前去世后，叶斯年便几乎不再参加世家小姐的聚会。若真要让瑾年顶替叶斯年的身份，凭着她们的几分相似容貌，恐怕也不会引来旁人的质疑。

“母亲已经给姐姐安排了新的住处。以前是母亲做错了，我也不敢忤逆她的意思。知道她这次居然想让我顶替姐姐，我吓坏了。幸好姐姐醒来，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瑾年的眼眶泛红。

叶思楠望着瑾年，觉得这个妹妹其实挺可爱的，不过也就是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她心知言多必失，不愿多说，只是点了点头。想起叶绍的嘱咐，她柔声说道：“这几天你多陪我出门走走吧。”

瑾年闻言立刻露出了笑容，眼里闪烁着泪光：“我早就想和姐姐一起出去玩了！”她兴致勃勃地列举着瑶京的好去处，“我要带姐姐去最热闹的街市、最有名的茶馆，还有湖畔的花园。”

叶思楠感受到了一丝暖意，心里默默想着，如果斯年能和瑾年这样相处，一定会很开心吧。

叶思楠借口即将搬往新的府衙，推辞了周氏的好意。两人默默地整理着叶斯年的物件，彼此无言，然而不知何时泪水已打湿了手中的衣物。

午后，两人挽着手出了叶府。临近中秋，瑶京的天气格外晴朗，阳光洒在她们身上，暖洋洋的，让叶思楠感到久违的放松。她仰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心中涌上一丝轻松——如果不是这两世的危机与纷争，她真想就这样躺在阳光下，什么也不想。

“这么久没出门了，瑶京竟然还是这么美。”叶思楠感叹道。

听到这话，瑾年鼻子一酸，泪水差点夺眶而出：“母亲总说姐姐有怪病，怕在外面犯病被人看笑话。这些年我都没见过姐姐犯病，可他们一直这样说。”她的声音里透着愧疚与心疼。

叶思楠沉默不语。她没办法替真正的叶斯年原谅这些。

两人来到瑶京最繁华的街道，街道两旁尽是琳琅满目的店铺，叫卖声此起彼伏。叶思楠心中好奇，却压抑着兴奋，保持着优雅的姿态，免得露出破绽——她知道，叶斯年是从容大方的。

瑾年则毫无拘束，一路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显然这些年在母亲的管束下憋坏了。她东看看、西逛逛，兴奋地像只欢快的小鹿。最终，她们在一家茶店歇脚。瑾年笑着说：“这是瑶京最有名的茶店。”

店小二见她们气质非凡，立刻迎上来，恭敬地说道：“两位小姐里面请，楼上有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