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岁程明棠参加秋闱之际,先是因与阮阮婚期将近,喜不自胜,后又因阮父入狱,他被自家母亲幽禁在家大半月,忧心忡忡,冰火两重天下,上了考场也心神不宁,以致于发挥失常,才拱手将解元的名头奉送给了徽州卫家的二公子。
“多谢你们好意劝解,我此回自当尽全力而为。”
在会馆门前告别了两位好友,程家的马车等在一旁,程明棠上前去左右看了看,却没看到派出去的小厮。
前两日这时候理应已经回来换班了,没有两个,也总该有一个候着回事才对的。
“他们二人是何缘故不在,可有交代?”
侍立的小厮摇头道不知,“说来奇怪,小的今日早晨只见阿七去替小六了,并未见小六回来。”
程明棠听着心中略有不安,“走,去看看。”
上了马车一路疾行往慈云寺方向去,临近山脚下时已暮色渐沉。
马车停稳时,他却只听外头一声闷哼,紧接着咚地一声,推开车门一看,便见小厮人事不省地歪倒在车辕上。
还没等他抬起头看向前方,眼前突然一黑,当头罩下来一个大麻袋,整个人从头到脚被囫囵一捂,大力拖行数步,头撞到石头上,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
山中日子清平,阮阮祈福之期转眼到了第六天,还差最后一天便可功德圆满。
但这日巳时四刻,还未到午膳时分,她正跪在佛祖跟前平心静气地喃喃念经,却听身后响起一串略带急促的脚步声。
回过头去看,慧心匆匆而来,到了跟前先合手说了声“阿弥陀佛”,才道:“施主今日不必祈福了,山下方才有人前来传信,说程家公子路遇歹人受伤昏迷,程家想请施主前去看望。”
“表哥昏迷了?!”
阮阮心头一时大惊,这下子经文如何还能念得下去,忙向慧心告了辞,一路小跑着往山下去了。
画春同一个程家的小厮等在寺门处,见她出来忙急切迎了上去。
“表哥现如今情形怎么样了?”阮阮问。
画春抬手扶住她一边胳膊下台阶,劝她先莫慌,“性命应是无大碍,只是受了些苦头,一时半会儿难醒,老爷夫人已经先过去看望了。”
阮阮面上难掩焦灼,转而问那小厮,“怎么会这样呢?邺城守卫森严,表哥怎么会遇上歹人?”
小厮支吾道:“少爷遇袭时不在城中,而是……而是……”
“是哪?你倒是说啊!”
“是在这马鞍山下,慈云寺外。”
阮阮当下面上一顿,表哥无缘无故怎会傍晚时分跑到这慈云寺来,除了为见她还能有什么别的缘由,却不想遇上了流窜的匪徒,才致如今的地步。
一念及此,她心中立时愧疚不止,往程家的一路上,脑海中浮现的全成了表哥从前对自己的好。
小时候表哥让她骑在脖子上放风筝,无怨无悔地帮她捉刀代笔写课业,她长了蛀牙被禁止吃糖,也是表哥偷偷在袖子里藏了糖果晚上钻狗洞给她送来解馋……
诸如此类的好,多得教她数不过来,甚至已经像每日吃饭喝水一般习以为常了。
他那个人,除了在紧要关头缺少些顶天立地的担当,从没有在别处对不起她过,现下他昏迷不醒,阮阮如何能不伤心。
到程家的路行了半个多时辰,阮阮火急火燎刚至前厅先看到了爹娘和姑父姑母。
姑母程阮氏向来为退婚之事对她颇有怨言,此回程明棠慈云寺外遇袭,程阮氏一见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我们家也不知造了什么孽,你看看你把明棠害成了什么样子,你们吵架归吵架,可你偏要使性子跑到山上去,累得他那么晚还跑过去给你赔罪,这下好了,命都不一定还能不能保得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