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阴曹地府的梦幻蜃景,吸引着迷途亡魂的来去。
“很迷人,不是吗?”
云雀的背后突然响起了一道男声,温和而醇厚,诱惑却危险,像是一杯鸩酒,让人明知其中有毒,却忍不住一饮而尽。
云雀闻声回过头去,侍女以额触地,恭谨地向来人行礼。
正是扶桑御三家之一,镜心家大家长,镜心春水。
云雀原本被暴雨浇得透湿,活像一个刚从海里捞上来的加美子,此时被侍女推搡去洗浴之后,换上了女官提前为她准备和服。这扶桑人倒也是细心,新衣服和云雀原来的大袖衫一样,都是春水绿的澄澈颜色。云雀披头散发的造型肯定是不合格的,侍女们把云雀按在妆台前捣鼓了一阵,用栉、笄、簪把她的头发绾了起来。
云秦人讲究人靠衣装马靠鞍,这满头的珠翠,定是显得人华丽而富贵。但是扶桑人无论搞什么,都一股说不出来的阴间味道,仿佛经营了三千年的地府旅游文创,这几根珍珠螺钿发簪往云雀头上一插,倒显得云雀更加简素而冷澈。
云雀一身浅绿,头簪珠贝,妆容冷素,像是扶桑怪谈中的雪中女,给旅人淡如清露的一瞥。
云雀在水银镜里打量了自己几眼,觉得自己的女鬼气质被扶桑人发扬光大,往地上一爬就是加美子二号机,别人是物似主人形,她是主人似物形。
镜心春水向她微微躬身:“尊贵的客人,您无比美丽。”
这男人倒是嘴里有蜜。云雀学着他躬身,下意识地偏了偏头,是镜心春水伸出了手,正要把一枝娇艳欲滴的白山茶,簪进云雀齐整的发鬓里。
“椿花正盛,清冷脱俗,”镜心春水微笑,“让在下不由得想起了您。”
云雀奇道:“你跟女人都这么说话么?”
她问得直戳了当,这是天大的失礼,侍女听了都抖了抖,把身体伏得更低。
镜心春水有些错愕,随即笑意更深,云雀的性格,超乎了他的意料:“——您跟男人也都是这么说话的么?”
云雀面无表情地眯了眯眼,朝镜心春水走近了一步。镜心春水身材挺拔,往木质回廊里一站,好似芝兰玉树生于庭阶,云雀站在他面前,要仰头才看着他。
但云雀生得好比山巅素雪,她抬头看人,不但没有卑弱感,反而显得更加犀利清冷,被她凝视的人只觉得一柄刀顶在了眉间。
镜心春水倒是不惧,反而配合地低下头,此时两人眼神相对,距离极近,似乎只要再低一些,他就能吻到她。
云雀偏了偏头,凑近他的耳边:
“我见过你。”
“哦?”镜心春水低低地笑了起来,“在何处呢?”
云雀眸光寒冷:“天御神社。”
镜心春水脸色微微一凝。
“那些神官巫女的尸首上残存的炼炁,和大人您身上的,一模一样。”
云雀轻声细语,像是冰冷的细针,慢条斯理地扎进人的喉咙:
“太巧了吧?——八俣远吕智一退,你立刻在海里现身,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镜心春水这回是真有些惊讶了。他一眼便知,云雀的实力绝非凡俗,但如此敏锐的感知能力……看来还是一位神识大能,怪不得能能一力降服加美子。
真不可爱啊……
镜心春水在心里遗憾地叹息。
他刚想说什么,庭院另一边,传来一声不甚愉悦的敲击声。
镜心春水抬眉:“哦呀。”
云雀回过头去,那是蓝桥春雪的刀鞘,砸了一下木质回廊的地面。
薄燐双眼微眯,单手拄刀,脸上似笑非笑:
“哟,早啊,我没打扰到什么吧?”
?
?
?
云雀:“你怎么阴阳怪气的?”
薄燐:“哟,我哪敢啊。”
云雀:“你明明现在就很阴阳怪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