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是苦主顾凝熙,虽是顾丞相后人,然被除出顾氏宗族在先,自陈不在意祖产在后,则剔除家产分割之列。特此判处顾丞相府邸财产的五成被充公罚没,以赎顾凝然之罪,两成分别归顾二、顾三,剩余一成归顾老夫人,由顾凝熙代为保管。五是苦主莫七七,原籍确州,现居京城,由官衙为其正名,纯然受害之孤女也。念其无依,从官库拨二十两纹银助其立身,以示吾皇恩德泽被四方、视万民如子女,此文抄送确州衙门一份留存备档。六是顾氏宗族,除籍除名自家子孙乃宗族内部事务,朝廷不干涉不过问。然顾氏本家汉南,在京城所立分祠位于老顾府,因老顾府将作为顾凝然连累朝廷文臣名声的补偿查抄入官,特令顾氏宗族三日内将分祠迁出。后面还有一些细枝末节的处理说明,大体就是上面六条了。这场官司赔进去了老顾府的雄厚家底,顾氏宗族曾经引以为傲的唯二官员,一个被流放,一个被除族,顾族长在自家朝着前任族长的牌位磕头谢罪、悔不当初。顾丞相的幼子一脉,顾三一辈子倚靠府中财产的孳息活着,今后何去何从茫然无措。其妻顾三婶更是哭瞎了眼,庶子们各谋生路,仿佛树倒猢狲散。顾凝然作为一名罪犯即将离京,死生不复归,而且皇上金口说他玷污文臣名声,所有人不屑不敢跟他沾染一丝干系,且以此教育家中子弟,失小节便犯大过,“顾凝然”成了一个耻辱的代名词。其两三个幼子,连带他们未来的子嗣,只能沉沦于工商之间,三代之内起不来了。更可怜的是失父失母,只能依靠祖父母过活。曹氏,不论出自婆家还是娘家授意,没有人愿意看到这位女眷被当着围观百姓、大庭广众脱下裤子挨打,她在牢中写了封悔过书,说自己是“妻贤夫祸少”的反面教材,祸害了顾家,堕了老丞相清名,要下地府向太公公赔罪,就悄无声息在女牢里自尽了。顾丞相的二子一脉,顾二平白得了老爹的两成财产,一时间惶惑。顾凝烈等凝字辈对顾凝然一直暗暗不屑,此时带出几分彻底划分清楚界限的庆幸,难得被顾二训斥一顿。没过几天,顾二以孝敬嫡母的名头,将这些财物送到了新顾府,也打消了自家孩子惦记的心思。再就是长房的顾凝熙了。处罚比他想象的严厉,尤其是官府趁机吃掉祖父一半遗产,在他意料之外,他担心祖母知道了心底难受。不过通告结果的官员悄悄告诉他,这是皇上的意思,顾凝熙便无话可说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客套有礼送走衙门中人,顾凝熙斟酌着,将柔化过、软化过的惩处删删减减禀告给顾老夫人知道。听到原本最爱的大孙子顾凝然要被流放,长孙媳曹氏自尽,顾老夫人仿佛早有预感,流下两行浊泪而已。耳畔听着莫七七悄声细语给他描述祖母怎么皱眉、怎么流泪、怎么张口却不发声,顾凝熙自责地握拳捶头,气恼自己到底惹老人家伤心了。官司结束,相当于他与顾凝然的纠葛划下休止符,他十分想找荷娘吐露心事,倾诉一番放松、释然、失落、空虚、苦恼等交杂错乱的情绪。官司结束,相当于他正式接过了照料祖母、眼睁睁看她日渐虚弱,不久便要告别人世的责任。顾凝熙更想与荷娘一叙,当年病床前送别母亲的痛楚历历在目,是荷娘支撑他走过来的。不过,后续交割事务纷繁零碎,顾凝熙从接到衙门通令那刻便不得闲,府中依然托付给顾二婶和莫七七,自己与二叔、三叔一同,配合官府清点老顾府家底。他忙得像个算盘,被不知名姓、不知面目的谁都要拨弄几下,应声而动,签字画押、对账对物,不一而足。直到三月十一晨后,他偷了个空,直奔心中所想而去,蹬蹬蹬到了陶府。陶心荷已从父亲那里听说了顾家官司的结果,唏嘘而已,针对的是顾凝然和曹氏这对曾经的兄嫂,年节相聚时何曾想过他们是这等收场。即使被陶成套话问:“顾凝熙这下子彻底没有祖业可继承,要变穷了,荷娘是否因此嫌弃他?”陶心荷也滴水不漏,只说与自己无关。陶成假装不知道陶心荷近日清点和离之后的手边财物,晴芳更不懂居士望着账册每每若有所思是在想什么。三月十一,初闻这等身边熟识之人巨变消息的感同身受情绪已经过去,晴芳带着小丫鬟们一早起身,为居士和陶三姑娘出门忙碌着做准备。今日是与吉昌伯爷约好的在饭庄午间偶遇的戏码,主角是年轻男女,陶心荷看了看晴芳给自己备下的衣衫首饰,直说太鲜嫩不合时宜,要求替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