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以为她想开了,笑着摘了围裙道?:“你是外地来的,我给你指了你也不会走,也就两刻钟的路程,你等?着我领你去,看一眼便走了罢!”
沈棠宁再?度道?谢,杨氏嘱咐了两个孩子帮忙看灶后,就领着沈棠宁出了门?。
村路崎岖,不似官道?平坦,见沈棠宁娇弱,杨氏便建议她坐着马车走,沈棠宁却婉拒了。
两人走了也就两刻钟的功夫,一座绵延的大山越来越近。
山路难走,但?城墙也才修到山脚下,远远望去一道?栅栏门?将里外隔开,门?外守着士兵,门?里面足关着数百个着灰黑短褐的匠人。
他们一个个都蓬头?垢面,早已?分不出谁是谁,有?的在用水搅合和泥浆,有?的在搭建起来的窑洞里烧砖头?,有?的人在用泥浆黄土砌墙。
沈棠宁的心,控制不住地“砰砰”跳动了起来。
她屏住呼吸,仔细四下张望辨认,不放过任何一个人的背影,却始终找不到那个宽阔而熟悉的人影。
到后来她几乎是仓皇而焦灼地四下扫去,接连几步向前,被两个看守大门?的士兵横刀拦住。
“兀那女子,你是何人!不准再?上前……”
杨氏连忙塞给差役一把铜板。
沈棠宁眼里早已?容不下任何人,耳中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只喃喃而绝望喊着:“阿瞻,阿瞻你在哪里,阿瞻——”
直到杨氏指着一人说道?:“那就是他。”
沈棠宁顺着杨氏的手势看过去。
一个男人站在角落里,穿着一身?灰扑扑的破烂短褐,背对着她在和泥浆。
他一下又一下地铲着土,弓着腰,驼着背。
他每一个动作都与身?旁的犯人们别无二致,重复而机械,机械而麻木。
她瞪大双眼,怔怔地看着,一动不动。
突然,身?后督造的差役往他身?上狠狠甩了一鞭子。
他踉跄了一下,狼狈地扑倒在地上。
在下一鞭子甩过来时,慢慢从地上爬起来,换一个方向继续铲土。
随着他的转身?,沈棠宁终于看清楚了他的脸。
一张脸上溅满了泥浆,蓬头?垢面,拉碴的胡子堆满下半张脸,如果不是那张脸上熟悉的轮廓,那双漂亮的狭长的凤眼,她几乎对着他的正脸都要认不出他。
记忆中他白马银弓,英俊不羁,意气风发?的模样,与如今在泥地里满身?脏污,挥汗如雨的佝偻背影逐渐重合。
泪如雨下。
沈棠宁突然捂住嘴,转身?跑开。
“阿瞻,阿瞻?阿瞻……”
恍惚之间,谢瞻好像听到有?人在温柔地呼唤他的名字。
有?多久没有?听到有?人唤他“阿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