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一面驱赶两个馋嘴的孩子,一面将早饭端到了餐桌上。
今天的打卤面里有?肉,新鲜的鹿肉被切成一个个的小?肉块,面条极细,因杨氏喜欢吃细面,汤面飘着一层油星,上面撒着一把刚从地窖里掐下来的翠绿的小?葱花,看着当真叫人垂涎欲滴。
鹿肉是昨天一个学生的家长送来的束脩,蔡询是当地的教书先生。
不必蔡询开口,杨氏主动说道?:“给哑巴送一碗吃吧。”
蔡询点头?,“我去送。”
说罢端起最大的那一碗鹿肉面。
蔡询夫妇的大女儿九岁,小?儿子今年七岁,小?儿子一看就不乐意了,扁起嘴来叫道?:“爹爹你怎么又要给隔壁那个哑巴,每回娘做点荤的,你都要分给那个哑巴,我要吃这碗!”
蔡询板起脸道?:“闭嘴,爹从小?教你的礼义廉耻你都吃到狗肚子里了?不许叫他哑巴!”
小?儿嘴皮子也是利索,嚷嚷着道?:“你俩都这么叫,凭啥不让我叫!他又不长嘴说话,谁知道?他叫啥!爹娘你俩隔三差五给他送饭送棉衣,也从没见他给你俩露个笑脸,我看你俩就是热脸贴他的冷屁股!”
蔡询气得?抄起了扫帚,“你个臭小?子,你再?给我浑说,我打断你的狗腿信不信!”
蔡询扇完了小?儿子,担心面冷了坨了,赶紧把鹿肉面端到隔壁墙上。
乡下的房屋都不大,乡里邻亲间的墙壁都砌得?很矮,踮起脚来隔壁几乎一览无余。
敲了敲墙壁,听到屋里“吱嘎”的开门?声后,蔡询没有?亲手递给哑巴,而是像往常一样放下面碗便快步走了。
蔡询夫妇和乡亲们都不知道?他的名字,私底下便称呼他为哑巴,平日里也离得?他远远地,不敢和他多攀谈半句。
哑巴是去岁寒冬时被官差押解来的,据说是杀了不少人,犯了大事才被流放到此?。
寻常流犯被押解来的时候都是两三个解差压着,只有?他身?后跟着十二个解差和一个面白无须的年轻公公。
哑巴原本不住在这个村子,一开始官府安排他住的是大河村。
蔡询他们所住的这个村子叫做枣子村,枣子村中住的多半是当地的村民,乡里乡亲都和蔼可亲,十分好相?处。
而隔壁的几个村子,譬如西面的大河村,东边的井水村中住的多半都是流犯,里面是真正的鱼龙混杂。
某一个绝早的清晨,那位押解哑巴的年轻公公突然敲开了蔡询的家门?,给了蔡询塞了五十两银子。
他没有?告诉蔡询自己和哑巴的身?份,只是托他好好照顾哑巴,帮他活下去。
蔡询猜到哑巴的身?份不简单,但?五十两银子的诱惑更大,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用十两银子贿赂了大河村和枣子村的管理苦役的役长,帮哑巴换了新的住处,换到自己家的隔壁,这样方便照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