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黑下来了,能够看清的景象如同罩上了一层细密黑纱,看不太清了。大梁城外,三千亲兵围绕主帅立起了一座牛皮大帐,挡寒冬凛冽之风费点劲,但是三月末的迎春风绰绰有余。这便是二皇帝今夜休憩地点,他还是不愿意入大梁。大帐内部格局简单,共分为五个区域,东南西北中,东南西北四帐占地面积都在百平方米,皆有人把守。中帐则只有三十平方米不到,二皇帝居于此,最大限度保障安危。大秦诸将鱼贯出城门,穿过亲兵卫队,在大帐门口确认身份后,佩秦剑佩屠刀而入。当今秦王不看重这个,似乎根本不怕被自家将军背刺。众人入了东帐,经亲卫引领,来到西帐,二皇帝早便在此等候了。大秦在中原位于最西方,是以谈论要事大多都在西帐展开。当然这个也不保准,主要还是看二皇帝心情。“臣入王宫,魏王室上下共两千二百七十三人,皆斩……”刘邦头一个上前一步,埋头报告,诸将里面最急的就是他。多一句嘴有可能平步青云,也有可能跌入深渊。言毕,二皇帝点点头,对本该是分给樊哙的活让刘邦做了没有言辞,神思似乎有所不属,淡淡地说了一句。“做到不错。”“谢陛下!”刘邦长出一口气,心落了底,欢喜之余连回话都有些失措了。这种时候不应该称谢,而应该往这都是臣应该做的或者说幸不辱命这一类靠。人在紧张时大多都会表现失常,刘邦也不例外。这位本该是搅动天下风云的汉高祖如今不要求什么封赏,那些还不都是陛下一句话的事?只要能弥补过失,他便心满意足了。这应声比之前诉说声大,一直低头察看魏国舆图的嬴成蟜眨巴眨巴眼睛,抬起头,视线定格在了刘邦如释重负的脸上,焦距有了落点。刘邦身子一紧,不知是福是祸,一脸恭敬地等候裁判。“你和曹氏成婚没有?”刘邦脑中闪过千种发展,怎么也未曾想过会被问到这个问题,头脑开始风暴。[陛下是要赐婚?还是要看我品性?是不是始乱终弃?]这两种路径发展,正确回答南辕北辙。赐婚肯定要说早就分了,看品性的话就要回答正在筹办婚事。[陛下尚无子嗣,无女婚配。先王和太子又死因蹊跷,不会赐先王之女自找烦恼,赐婚机会不大。]一念至此,刘邦脸上带上了一丝幸福的笑意。“正在筹办婚事。”“挺好的,成婚的时候记得给朕带杯喜酒,朕也沾沾喜气。”刘邦大喜过望,连声道谢,言语再次失措。诸将多露出羡慕神色,有这么一句话,这桩婚事也算是皇帝钦点了。[看来陛下已经饶恕了刘邦,以此发问,陛下对品性很看重……]诸将心想。从此以后的大秦二世,能登上朝堂的武将文臣,休妻和离者仅有一例。嬴成蟜笑呵呵点头,脑中依旧在想着魏国舆图。他不知道,他只是没话找话得随口一问,就改变了曹氏的命运,改变了大秦风气。刘季到刘邦不只是名字的变换,而是从内而外的大置换。自从抱到秦王大腿,成为宠臣,当上货真价实的秦将,见过了更广阔的世界和诸多千娇百媚的美人后,沛县一枝花曹寡妇就成了残柳。不管是从美貌、学识、家境、助力,出自一个小县的曹寡妇都不占。刘邦早就看不上曹寡妇了,两人从无话不谈变成无话可谈。刘邦聊的是去请入治粟内史府的萧何,探探风,看看以大秦钱粮这仗还能打多久,打到哪。曹寡妇聊的是自己养的大狗越来越能吃了。阶级没有实物,却又真实存在。不是他刘邦不念旧情,而是他与不愿读书进步,口口声声数落着当年那个沛县痞子如何耍无赖的曹寡妇真的没有共同语言。刘邦不认为自己无情无义,他也会回想起当初在沛县夜敲寡妇门的过往,也会回味一笑和曹氏念叨两句。但念叨完这件事以后,两人就没什么可以说的了。一件事,不能念一辈子。但因为有了嬴成蟜今日一问,这一件事,就念了一辈子。诸将依次报告了在大梁的所作所为,皆已完成任务。嬴成蟜歪歪脑袋,想了片刻,道:“蒙恬留下,余者回城休息。”诸将应声,在侍卫引导下自行退去。待西帐中只剩两人,嬴成蟜两手撑着木质舆图,简单给蒙恬说了齐国来援的事。在蒙恬眸中色彩稳定,消化完信息之后,才沉声道:“李信领万骑追敌,此刻未归,当是有了变故。你与李信最为熟络,你以为他可成为名将乎?“若你以为他可以,这场败仗就让他吃下去。若你以为他没这个潜力,朕即刻出兵救援!”蒙恬眉宇稍聚。从嬴成蟜还是长安君时就打交道,了解始皇帝假死的他知道,二皇帝并非心胸狭隘之人。是以大胆开口。“深入魏地瞒过所有人,人数决不在多。二千已随齐王在此,剩余人能有几多?千人?以秦万骑逐齐千骑,身在秦土,此仗焉能败?迟迟未归,当是敌军四散而逃,李信意欲捉拿所有而致。”什么名将不名将?这要是还能败,趁早抹脖子算了!晦暗的天空,暗淡的明月。滔滔德水哗啦啦流淌,李信骑坐在马上,远望在德水边等候的齐军。这里的地形并不复杂,是德水改道的一个节点。从大概路径可以看到凹陷下去一块,齐军就在凹下去的一块里面,除了前方,几可以说左右背后都是水。一打眼李信就能判定,这是故意为之,是防备秦骑兵从两翼冲击。若是简单地背靠德水,不受限制的秦骑两个来回就可以直接冲烂。找到这一个凹陷口,只留给秦军正面进攻,骑兵就等于废了。以骑兵冲锋的速度,冲起来不管这一路杀多少齐兵,都会跌到德水里。:()吾弟大秦第一纨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