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总觉得自己被敷衍了,于是色厉内荏道,“你不信?啊,难道你也怀疑我是想跳河自杀吗?太过分了,看样子我以前说的话你根本就没——”
“我信。”秋山诚打断他。
“你说过自己不会再做这种事,也说过不会再骗我,所以我信。”
“……”
“怎么了?”秋山诚坦然迎上对方的视线,“我并没有怀疑你说的话,所以你不用解释那么多。”
明明得到了想要的回答,太宰治却反而僵在了原地,宛如被扯断了发条的木偶。
他的睫毛不受控制地颤动了几下,眼底情绪晃得有些厉害,在有什么东西即将溢出的时候,猛地扭过了头。
……
“太过分了。”
太宰治望着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河面,低声喃喃着又说了一次。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他呼出一口气,轻声开口道:
“抱歉,我刚才撒谎了。”
“……”
“啊、但我并不是想乱来哦,”太宰治努力维持着轻快的语气,“我只是在回来的路上看见河水亮晶晶的,在太阳下像发着光一样,真的很漂亮呢,所以就想着——啊,里面会不会是藏着什么宝藏呢?然后一时没忍住好奇,就跳了下去……”
他的声音在秋山诚看不出情绪的视线下逐渐减弱,最终尽数咽回了嘴里。
秋山诚也没有对这个理由做出什么评价——在他看来,这个解释和刚才那个没什么两样,只是沉默了片刻后问道:“所以有吗?”
“嗯?”
“宝藏,有吗?”
“……还没来得及找呢,”太宰治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反应稍微慢了半拍,“……不过想来是不可能会有的吧。”
“这样吗。”秋山诚闻言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但太宰治却没忍住皱了下眉,他紧紧盯着对方的侧脸,试探性伸出手,抓住了后者的胳膊。
“……对不起。”声音有一丝紧绷。
“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秋山诚垂下视线,被抓住的地方正透过布料传来一阵冰凉的湿意,还有些黏腻。
他是诚心发问,但这样的态度难免会显得冷淡——至少在太宰治看来是这样。他有些急促地张了张嘴,然而声带却像是突然丧失了运作功能一样,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一阵难捱的痒意和刺痛袭上喉咙,他没忍住又咳嗽了几声。
半晌,手指有些无力地松开。
“……我不是想自杀哦。”太宰治小声说着,像是解释,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只是……”
说到这,他似乎亦是感到困扰般低下了头,刘海遮盖住表情,一滴水珠顺着眉心和鼻梁一路下滑至鼻尖,悬悬垂挂了片刻后,穿过洁白的下颌跌落在地。
然后迅速浸没到泥土之中。
……
“……其实我也不知道。”
“什么?”秋山诚下意识追问。
“所以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太宰治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牵起一个笑容,但并没有成功,“……总之,就像你现在看到的这样,而且……哈哈,怎么说呢,只是突然感觉有些倦怠了。就算我能算到最后一步,但有些事情果然还是不会按照你所期望的方向发展呢。”
——就像坂口安吾背叛了他们。
这件事本应令太宰治愤怒,或者说他也确实感到了愤怒,但内心深处却同时有另一道声音响起——
看吧,就是会这样,你早就知道的。
在维持着的无数段关系中,没有人能够保证永远不变。
人们所追逐的东西从来就不存在,因为在得到的那一刻就意味着失去,既然如此,倒不如在一切都还未改变时画上终止符。
至少那样一来,他还能够将自己目前所拥有的永恒停留在生命的最后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