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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十字残梦（第2页）

雅克的手微微发抖：“他们……果然来了。”

章衡放下镜筒，声音低沉却笃定：“摄政大人，现在该让我们的人，学会用玻璃与火，去迎接真正的黎明。”

雾色深处，第一缕晨光终于刺破云层，落在残缺的穹顶上，也落在宋人新架的“玻璃火枪”上。枪管内的铅玻璃映出十字与日月，像一面被历史磨亮的镜子，既照见过去，也折射未来。黎明后的薄雾未散，安条克内城却早己灯火纵横。

章衡把临时帅帐设在罗马时代遗留的“百柱厅”——石柱半毁，柱头蔓草缠绕，却恰好撑起一块完整屋顶，可遮雪避箭。厅中央，一张长六丈、宽一丈的“沙盘”新建完成：以细沙铺底，上覆白绢，再以黑、赤两色小旗标出安条克、霍姆斯、阿勒颇三城，以及其间所有河谷、烽燧。

此刻，他正手持一根“石墨棍”——汴京贡院新制的“绘图铅笔”，在沙盘上划出三道弧线：

“第一弧线，自霍姆斯至奥龙特斯河上游，塔基丁的火箭车需两日水路；第二弧线，自阿勒颇南下的努尔丁援兵，最快明日傍晚可抵‘月影峡’；第三弧线——”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围坐的宋军校尉、十字军骑士与亚美尼亚佣兵首领，“是我们自己。”

雅克·德·维特里仍一身锁子甲，却戴着宋人送的“水晶单片镜”，镜中刻度可测距离。他俯身细看，忍不住以生硬的汉语问：“宰相如何断定，塔基丁必走水路？”

章衡指向沙盘一角：“霍姆斯南郊多泉，冬季不涸。火箭车重逾五百斤，若走旱路，雪深没辕，日行不过二十里；换水路，用平底‘骆驼舟’，顺流而下，可日行六十。萨拉丁善用兵，必取快。”

雅克倒吸一口冷气，与身旁另一名十字军将领——医院骑士团副团长纪尧姆·德·夏特尔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那么，”纪尧姆以拉丁语低沉道，“宋人准备如何破局？”

章衡不答，只抬手击掌。厅侧帷幕拉开，露出十只长箱。箱盖开启，寒光与药香同时溢出——里面是五十支“玻璃火枪”改六型，以及十门更小的“掌炮”：炮管长仅两尺，外包透明铅玻璃，内嵌精钢，可单兵背负，别名“掌心雷”。

“破敌之法，在于以快制快。”章衡声音不高，却句句如锥，“火箭车凭数量遮天，我以精度破面；骆驼舟凭船壁挡箭，我以玻璃观火。三日之内，我要让塔基丁的火箭，变成烧他自己的篝火。”

次日，午时。奥龙特斯河曲，雾重如墙。河面宽三十丈，水缓如镜，岸边芦苇皆被霜雪压弯，偶有一两只水鸟掠起，翅声划破死寂。

宋军“水哨”——由两名亚美尼亚水手与一名宋人弩手组成——潜伏于芦苇深处，身覆白布，只露双目。此刻，他们透过“玻璃望远镜”——章衡临时以枪管改制的单筒远望镜，清楚看见上游出现黑压压的船影。

第一艘平底“骆驼舟”驶入视线，船首插绿色弯刀旗，船板厚半尺，船舷凿一排圆孔，每孔探出一支“火矛”：长七尺，径三寸，尾部缚火药筒，外涂松脂与硫磺，点火后可飞三百步，落地再爆，专烧城头木栅。

紧随其后的，是整整三十艘同样战船，船上载火箭逾千支。

“火箭车上了船，就成了火箭舟。”水哨低声嘀咕，取出“铜哨子”连吹三短——这是宋人教他们的“声学暗号”，示敌己入伏。

片刻后，河左岸雪坡后，种谔率三十名宋军火枪兵现身，人人背负“掌心雷”小炮，腰悬“玻璃火枪”，沿坡脊一字排开。坡顶早挖“之”字形战壕，壕壁覆以白布，远观与雪无异。

敌船进入二百步。

“第一列——跪！”种谔吼。

十名宋兵单膝跪地，火绳己点，枪托抵肩，玻璃护罩在阳光下闪出冷光。

“放！”

砰——

第一排枪响，玻璃枪管共鸣，声如冰裂。船头掌旗的塔基丁亲兵队长应声而倒，绿旗落水，被河水卷走。

敌船惊觉，号角齐鸣，船舷火箭被仓促点燃，火雨升空，却因提前发射，多数落入空岸，炸起雪柱无数。

“第二列——起！”

第二排宋兵己立于壕沿，肩扛“掌心雷”小炮，炮口下压，指针定在“一百五十步”。

轰！轰！轰！

十枚“开花弹”划出低平弧线，钻入船舷，木屑与火光同时迸溅。骆驼舟平底浅舱，一旦被开花弹击穿，河水狂涌，船身瞬倾。

第三排宋兵趁机换上“玻璃火枪”改六型，专瞄船上火药箱——铅玻璃护罩防雨雪，准星清晰，百米内弹无虚发。

砰！

一艘敌船中部突然爆出巨响，整船被掀离水面三尺，碎木与火球西射——那是火药箱被引爆，连带引燃周围火箭，瞬间形成“连环爆”。火雨反向倾泻，把自家水手烧得跳河哀嚎。

雪原上，宋兵齐声高呼：“日月同辉——！”

声音滚过河谷，震得芦苇梢头霜雪簌簌而落。

同日傍晚，安条克内城。

章衡立于医院骑士团旧教堂的残穹下，指挥宋匠与亚美尼亚石匠搭建“译书院”骨架——以汴京“斗拱”木构为梁，以本地石灰岩为壁，穹顶则改用透明铅玻璃嵌小彩石，既采光，又防寒。

教堂外空地上，三十名十字军少年与二十名宋人学徒正混合编班，以“双语”读书：

宋师以汉语念：“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拉丁师随之以拉丁文诵：“Caelumetterra，obscuraetlata;soletluna，pleniatquedefect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