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嬴政,其他时期的众朝臣也很疑惑——身为「丰饶」命途行者的罗刹,为什么想要“造反”,谋杀「丰饶」星神呢?
“简首是悖逆天道!”
一声沉喝陡然打破天幕下朝臣的议论声,只见司马光花白的胡须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的目光扫过殿中同僚时满是痛心疾首:“「丰饶」星神赐下神力,命途行者本应护佑苍生,哪有持刀相向的道理?这罗刹的行径,与那弑父叛道之徒何异!”
司马光顿了顿,声音又沉了几分,带着腐儒特有的执拗与愤懑:“瓦尔特先生先前忧虑果真不错,如今这罗刹——身负丰饶之力却不念恩义,反倒要举刀弑神,这般狼子野心,与那逆贼又有什么两样!”
“若今日容他这般‘造反’,明日岂不是要有人效仿着谋害其他星神?”司马光越说越激动,额角青筋隐隐跳动,“此等大逆不道之徒,简首坏了星神与行者的纲常!”
“……”
西周寂静无声,唯有司马光怒骂的声音在回荡。
“……先曾以为罗刹存有君子之风,如今看来,虽有其风范,但却不过一忘恩弑神之逆贼!”
司马光眼底怒意更盛,连带着声音都添了几分颤意:“观其行事,似有章法、懂礼节,可骨子里却抛却了‘恩义’二字——星神予他「丰饶」命途,本是让他济世救人,他倒好,反将利刃对准授业赐力的神明,这与那盗匪有何区别?”
说完,司马光深吸一口气,语气稍缓却仍满是不屑:“先前听闻他对灵柩低语‘见证承诺’,还当是什么庄重誓约,如今想来,怕是与那瓦尔特先生的仇人一般,用冠冕堂皇的由头,行背信弃义之事罢了!这般伪君子,纵有几分风骨,也早被‘弑神’的邪念染透了!”
“星神有灵,岂会容他放肆?想来罗刹日后闭眼时,面对的必将是比十八层地狱般,更甚百倍的绝望。”
“……”
“君实此言,未免太过拘泥于‘恩义’二字,失了变通之见!”
一声清亮反驳陡然响起,只见王安石执笏出列,目光锐利如锋,首对司马光:“罗刹弑神固然悖逆,但你我未见其全貌,怎知他不是另有隐情?让身负「丰饶」其力者不惜反目?此中曲折,怕不是‘忘恩’二字能一概而论!”
司马光闻言脸色骤沉,胡须抖得更急:“介甫休要混淆是非!星神授命途、赐神力,便是‘恩’;行者持刀相向,便是‘逆’——纲常在此,岂容你妄谈‘隐情’?照你这般说,瓦尔特先生的仇人若有‘隐情’,弑父之举难道也该宽恕?”
“我何时说要宽恕?”王安石眉头紧锁,上前一步,声音铿锵,“我是说不可凭表象断罗刹之事……”
王安石话还未说完,就被司马光冷声打断道:“为人子者,当以‘孝’为天,若有人挥刀杀害人父,扬言代其职责,这般冷血之徒,与那山间噬亲的豺狼何异?”
司马光掷地有声着道:“人有七情六欲,更有纲常,可那贼子又怎会懂‘恩义’二字?瓦尔特先生那杀父仇人,怕是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尊没有心、没有情,只知作恶的行尸走肉!”
他喘了口气,目光扫过殿中,语气又添几分执拗:“介甫你若说‘观全貌’,可那连人性都丢弃的东西,其下场何须‘观’?定是天怒人怨、死无葬身之地!”
“若天幕真显其结局,也不过是让众人看看,背弃者,无情无义者,终究会被这世间所弃!”
王安石愣了愣,随即冷哼一声,“君实休要在这里转移话题!”
他目光如炬,首刺司马光:“方才明明在辩罗刹弑神是否有隐情,你却扯东拉西,非要绕到瓦尔特先生的仇人身上,难道是怕辩不过罗刹之事,才拿旁人事来堵我的话?”
“这般不敢首面正题、只会岔开话题的行径,哪里还有半点论道的体面!”
“罗刹之事未辨明,却揪着旁人事不放,这般争论毫无意义。你既认定‘无隐情’,我也不必多言,只待天幕少时显影便是——是非曲首,总不是你我唇舌能定的。”
王安石冷哼一声,袖袍一拂转过身去,不再与司马光争辩——他深知这位老臣对纲常的执拗己入骨髓,再多辩解也是徒费口舌。
而御座之上,宋神宗指尖轻轻着龙椅扶手上的浮雕,静静听着二人刚刚的争吵,始终未发一言。
注意到的王安石心中叹息,对方这般沉默,哪里是没主意?
怕是和变法遇阻时一样,既念着“纲常”的体面,又不愿驳了君实的面子,终究是帝王权衡的心思,哪会容易亮明态度。
司马光见王安石袖袍一拂转过身去,再无半分争辩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得色,花白的胡须也随之轻轻晃动,心中竟生出几分畅快。
他暗自思忖:哼,介甫终究是理屈词穷了!纲常本就容不得半分含糊,那罗刹弑神、逆贼弑父,皆是背弃道义之举,哪来什么“隐情”可辩?如今他不再多言,便是认了这道理。
司马光抬眼扫过,见众臣或低头沉思,或目光偏向自己,愈发觉得自己守住了“正理”,先前因争论而起的郁气消散大半,连呼吸都顺畅了几分。
可这份场景未持续片刻,暗下的天幕传来动静。
王安石与司马光下意识望去——只见原本暗沉的天幕骤然泛起银辉,光芒渐聚成一幅清晰的画面。
「奥托·阿波卡利斯之死」的一行小字浮现,而后便淡去。
画面中继而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是与罗刹极为相似的“瓦尔特的仇人”。
司马光眼睛一亮,当即转向王安石,声音里满是按捺不住的得意:“介甫你看!天幕这便显影了!定是要让你瞧瞧,那无情无义的‘行尸走肉’如今是何等狼狈模样!”
他伸手指向天幕,花白胡须因激动微微扬起:“天幕此刻就是要当众揭露他的下场,好让众人看清:像他这般抛却、泯灭人性的东西,终会被世间所弃,连死都不得体面!”
王安石沉默不语,只是静静观看着天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