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吉宝又完成一张牌面,轻轻置于一旁晾干。他抬眼望向水幕,目光空茫,“奴没有家可回,……都死绝了。”
水声潺潺中,这句话轻得像片落叶,却让南宫疏心头堵得慌。江南是在武帝中期才归顺大梁的,听说归顺后没几年,几个大族就联合起来发动了叛乱。这个时代,叛乱是大罪,满门抄斩是轻的,夷三族诛九族才是常态。
景云脚步匆匆前来禀报:“陛下,柳相着人送了一批美女郎君。”
南宫疏随口问道:“什么美女郎君?”
“说是供陛下闲暇时解闷。这不已经被领进来了,让陛下过目,看着如何安置?”
“怎么最近老有人往自己这儿塞人,也不见送钱的。朕穷,都快养不起了。”南宫疏放下手中的木牌,叹了口气,“算了,来都来了,看看吧。”
他起身走向廊下,只见十余名姿容出众的少男少女列队而立。其中一位名唤阿月的少年尤为惹眼。那眉眼轮廓,低眉垂首时的温顺姿态,竟与吉宝有六七分相似。只是当他抬眼时,眼尾那抹刻意勾出的媚态,与吉宝那份深潭般的沉静截然不同。
“吉宝,你瞧他,倒像是你失散多年的兄弟。”南宫疏打趣道。
“奴没有兄弟。”吉宝语气冷硬。柳常济特意送来这样一个人,其心可诛。
南宫疏看着这群美人,叹了口气:“朕多谢柳相美意。不过后宫已足够冗杂,诸位若有心婚配,朕可代为牵线;若想归家,朕赠盘缠;若愿谋差事,朕也会酌情安排。”
众人窃窃私语间,阿月突然扑跪在地,泪眼盈盈:“陛下!阿月仰慕天颜,只求能在陛下跟前伺候!”
“你会什么?”
“草民会唱曲解闷,更懂得。。。。。。伺候人。”
“哦——”南宫疏拖长了音,“想来朕身边伺候,倒也不难。你可愿意净身入籍?”
阿月霎时面无人色。一旁的吉宝垂首抿唇,肩头几不可察地轻颤。
“陛下开恩!"阿月连连叩首,"阿月家中已无亲人,离了这里只有死路一条了!”
南宫疏轻笑:"既然想留,又不愿净身。。。。。。那便去龙厩当值吧,帮朕照料照夜。"
待景云领着人走远,水榭内只余水帘潺潺作响。
“柳相怕是花了不少心思寻来这么个人吧。”南宫疏执起一枚未画完的木牌在指间把玩,眼中含笑睨向吉宝,“瞧见没?方才那个叫阿月的看你的眼神……这叫什么来着?羡慕嫉妒恨。”
阿月一去龙厩数日也未能见到陛下,整日与臭烘烘的马粪为伍,再姣好的容貌也开始变得憔悴。这日,有含章殿的内侍来传旨,陛下次日清晨要去西苑骑马,让龙厩赶紧给照夜洗刷干净,备好马鞍辔头等一干物事,提前牵到西苑候着。
终于有机会再次见到陛下了。
话说陈骞将军去了吴郡后,南宫疏一直坚持练习射箭,如今固定靶已是十拿九稳,便想挑战一下骑射。
宫里送来了新的骑装。这骑装是南宫疏自己画的图样,一改宽袖大袍的样式,袖口与裤腿紧束,利落干练,袍身前后左右开高衩,便于跨马腾挪,肩头腋下分片裁剪,更加贴合身形,又方便开弓射箭。
南宫疏换上这身骑装,更显身姿挺拔如修竹,宽肩窄腰,双腿笔直有力。他两颊仍有些许软肉,但已勾勒出清晰秀气的下颌。那双丹凤眼,更是笑时清澈柔和似少年,不笑时清冷又深邃。
吉宝替他系好最后一颗盘扣,指尖不经意划过那劲瘦的腰身,心中泛起一丝涟漪。
南宫疏一行人抵达西苑时,阿月牵着照夜等候多时。南宫疏目光掠过照夜,认了一会儿才恍然,牵马之人原来是阿月。阿月穿着龙厩侍从服,皮肤微黑,头发简单束起,少了些那份刻意为之的柔弱媚态,倒显出几分属于男子的利落。只是阿月牵着照夜走近,抬眼看向南宫疏时,那眼波流转,瞬间让南宫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骑射的难度远超南宫疏的想象。控马、平衡、开弓、瞄准……需要同时协调全身,稍不留神就顾此失彼。他夹紧马腹催动照夜小跑,努力在颠簸中稳住身形,张弓搭箭瞄准远处的草靶。
“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