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婆喝完一碗水,轻了轻嗓子就开唱,“张家大嫂,你们家有福啦。我代表徐家给你家夏花说亲。他家老大相貌堂堂,风度翩翩,子嗣旺盛,与你家夏花正是郎才女貌,将来成婚,一定能成为佳偶。”
这一长串的四个字让陆氏都听傻眼了,许氏就稳多了,她不会被这点好话糊弄,就追问,“哪个村子的徐家?”
媒婆笑成一朵花,“还能有哪个徐家?当然是咱们许家村的徐家,徐兴旺的长子,徐大牛。”
话音刚落,陆氏刚刚还晕呼的脑子瞬间恢复清明,她拔高音调,“徐家?”
她气得脸红脖子粗。徐家?他们家也配!什么东西!
陆氏腾地站起来,就要开骂,被许氏拦住,冲大嫂使眼色,见大嫂还在挣扎,根本不听,她忙趴在大嫂耳边小声劝,“咱们可不能得罪媒婆,这么多孩子都等着说亲呢。”
陆氏憋屈地坐回椅子里。
许氏冲媒婆一拱手,“我大嫂干活太累了。坐不住,让她直直腿。你继续说。”
媒婆最擅长察言观色,哪里看不出陆氏在生气,她是个人精,见对方不打算跟她对着干,就当作不知道,笑着点点头,“理解!我们都是乡下泥腿子,你家都沦到当佃户的地步了,估计也不会嫌弃徐家有五十亩好田的殷实人家。”
许氏就不乐意听了,“我家有四十二亩地。”
“是!但你那地是新开出来的,荒地有产出吗?那点产出还不够交税的。”媒婆也是直往人心窝戳,“再说了,就算有产出,你们会让夏花带走吗?”
许氏还真没法保证公中会给夏花多少嫁妆,但她不容易让人糊弄,反过来问媒婆,“不知徐家给多少彩礼?”
媒婆伸出一根手指,“别家都是给五贯聘礼,但徐家不一样,人家大方,给了十贯聘礼,徐家也知晓你家已经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也不指望你们给多少陪嫁。让夏花把聘礼全部带回来就行了。”
这话说得好听,十两聘银看似很多,但是嫁过去后,等夏花生了孩子,他们就可以找个理由把聘礼要回去。其实就等于一分钱没出,他们家白白得个可以干活,又可以生孩子的女人嘛。这算盘珠子都快绷到她脸了,张希瑶不知道徐大牛是谁,但她只媒婆短短几句话,就觉得这徐家不是一门好亲。
陆氏握紧拳头,咬紧牙关,许氏面色如常,笑道,“夏花的婚事得告诉我公爹和婆母。我们可做不了主。这样吧,三天后,我们给你答复。”
媒婆点头,正要站起来,没想到张希瑶就装作好奇地问,“大娘,如果我阿爷给夏花出十贯陪嫁,你能给她说到什么样的好婆家?!”
在张希瑶的世界观里,她喜欢用钱来衡量事情的利弊。
女子在婚后不仅要孝顺公婆,伺候一家人的起居,还要付出高昂的生育成本。
要是下嫁。女子嫁人后,无法支配夫家的财产,只能靠嫁妆过活。钱财花完,她就只能任由婆家人摆布。不要说帮助原生家庭,她不拖累娘家就不错了。
至于挑个门当户对的男人嫁了,对她自己来说是不亏不赚的。但是对原生家庭没有一丁点帮助。
女子只有高嫁才是划算的。因为她高嫁的话,她本人实现阶级跨越,原生家庭也能因此受益。
而北宋时期没有世族门阀,因为早在唐朝末期就被黄巢连根拔起,杀成绝户了。北宋初期到现在的士大夫们娶媳妇也不看出身,只看陪嫁钱财。
有许多士大夫的儿子就娶了商贾或地主家的闺女。
如果张家愿意给夏花出高额嫁妆,夏花是有可能高嫁的。
媒婆瞪大眼睛,“十贯?”
张希瑶颔首,“对!”
媒婆将信将疑,不过她问到了,媒婆也没有瞒着,“要是真有这么高的嫁妆,秀才老爷有点勉强,但是童生老爷还是没问题的。要是不找读书人家,找个家境殷实的地主家庭也不是没可能。”
她伸手比划了一下,“家里有两百亩好田的人家抢着要。”
颂朝的厚嫁之风有多严重呢,《宗法条目》记载,“嫁女一百贯,娶妻五十贯”。也就说,在士大夫阶层,聘闺女比娶媳妇要多花费一倍。这个规矩是从上往下扩散的。士大夫高嫁女儿是为了攀比,彰显自家是殷实人家。而百姓就没有士大夫这么浮夸,他们更为务实,他们一比一陪嫁,通常是为了结高亲。好让亲家带旺自家。
如果是门当户对,通常会给彩礼的一半作为嫁妆,算是全了两家的情谊。
如果一点陪嫁没有,除非是家里遇到困难。就比如张家这种情况。百姓把闺女下嫁,这种情况是不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