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稚?”老妪缓缓摇头,“她太干净,无法腐化。”
“所以我们不腐化她。”那人低笑,“我们要让她亲眼看着一切崩塌,然后问她:如果牺牲一个人能救千万人,你还会选择善良吗?”
老妪沉默片刻,叹道:“当年苏挽云也是这样死的。”
“所以这次,我们要赢。”
风雪再起。
边关哨所里,那盏“蓝将军的灯”依旧明亮。守夜士兵换了一班又一班,但无人敢熄灭它。今夜轮值的是个年轻小伙,名叫陈七,父亲死于北境之战,母亲病逝前最后一句话是:“告诉孩子,蓝将军会保佑他。”
他搓着手取暖,忽然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不是靴子踏雪的声音,更像是……赤足踩在冰上的轻响。
推门一看,空无一人。
但在门槛前,放着一双小小的布鞋,针脚细密,显然是妇人亲手缝制。鞋底沾着泥土,来自南疆红壤。
陈七心头一震。
他知道,这是某个母亲给孩子做的最后一件东西。或许那个孩子已经失踪,或许再也回不来。但这双鞋,却被送到了这里??送到离光明最近的地方。
他默默将鞋供在灯下,点燃一支香,低声道:“蓝将军,若您真在天上,请护他们回家。”
就在那一刻,远方雪山之上,一道微弱蓝光闪现,如同回应。
数日后,归途书院迎来一场特殊考试。所有学员需独自进入“忆境阵”??一座由共名碑碎片构筑的精神空间,直面内心最深的恐惧与遗憾。阿稚作为监考者,立于阵外。
第一个进去的是陈七。
他在忆境中看到父亲战死前的最后一幕:敌人围攻,父亲拼死守住旗杆,临终前高喊:“旗不能倒!”可当他死后,战旗竟被同袍亲手砍断,只为换取活命机会。
陈七怒吼着冲向叛徒,却被无形屏障挡住。耳边响起低语:“你以为你是来复仇的?不,你是来理解的。那人后来悔恨终生,投崖自尽。真正的敌人,从来不是个人,而是让人背叛信念的黑暗。”
他瘫坐地上,泪如雨下。
第二个是西南猎户之子,在忆境中见到全村死于黑脉症的母亲。她临终前说:“别恨医生,他们也在拼命。恨吧,只恨那个让药送不到这里的世道。”
第三个是东海渔女,梦见父亲葬身风暴,渔船沉没前,他将最后一块干粮塞给妹妹,自己跃入海中压住船舷,只为让孩子多活一刻。
一个个孩子走出忆境,眼神变了。不再只是愤怒或悲伤,而是多了沉重的理解与坚定的责任。
当最后一名学员归来,阿稚终于步入阵中。
她的忆境不同。
没有战场,没有死亡,只有一片无边草原,阳光明媚,蝴蝶飞舞。一个小女孩奔跑着,笑声清脆。那是她自己,五岁之前的模样,父母尚在,家中温暖。
可渐渐地,天空变暗,风起云涌。远处传来歌声??正是那首扭曲的童谣:
>“月弯弯,马兰兰,
>将军骑马过雪山。
>一臂断,千山暗,
>一人行,万民心安……”
调子越来越快,越来越尖锐,草原开始龟裂,花朵枯萎。小女孩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她:“姐姐,你会让我继续快乐吗?还是告诉我真相,让我从此再也笑不出来?”
阿稚跪倒在地,痛哭失声:“对不起……我必须告诉你。”
话音落下,草原崩塌,化作烽火台废墟。老蓝站在那里,独臂垂下,目光温柔。
“你做得很好。”他说,“他们开始记住了。”
“可还不够!”阿稚仰头嘶喊,“为什么总要有人牺牲?为什么不能有一个结局,是所有人都活着?”